十二月初八,北魏把社庙(祭祀土地神的庙)迁到内城的西边。北魏任命安定王拓跋休为太傅,刘郡王拓跋简为太保。
高丽王高琏去世,活了一百多岁。北魏孝文帝为他制作了素色的委貌冠、布制的深衣,在东郊举行哀悼仪式;派遣谒者仆射李安上追赠他为太傅,谥号为康。他的孙子高云继位。
十二月十一,孝文帝开始在东郊举行迎春仪式。从此四季迎接时令的仪式他都亲自参加。
当初,北魏世祖攻克统万和姑臧时,俘获了演奏雅乐的乐器、服饰和乐工,把他们都保留了下来。后来几代朝廷都没人关心这件事,乐工逐渐死光了,音乐的曲调格律大多失传了。高祖(孝文帝)开始命令有关部门寻访民间懂音律的人,商议确定雅乐,可当时没有能懂的人。不过乐器上的金、石、羽毛、旄牛尾等装饰,比以前稍微华丽了一些。十二月二十四,下诏选拔设置乐官,让他们履行职责,又命令中书监高闾参与审定。
当初,晋朝的张斐、杜预一起为《律》(晋律)作注,共三十卷,从泰始年间以来一直在用。《律》的条文简明扼要,有时在一章里,两家的注释对生死的判定完全不同,办案时临时斟酌,官吏就可能趁机做坏事。齐武帝重视法令,下诏让负责刑狱的官员详细修正旧的注释。永明七年,尚书删定郎王植汇总审定了两家的注释,上奏给武帝。武帝下诏让公卿、八座(高级官员)共同讨论考证修正,竟陵王萧子良总负责;大家的意见有分歧不能统一的,由武帝下旨裁决。这一年,书编好了。廷尉山阴人孔稚珪上奏说:“《律》的条文虽然确定了,但如果使用时不公平,那么法律书只是在书套里显得明白,监狱里依然会有含冤的鬼魂。我私下想,古代的名人,很多都懂法学;现在的读书人,却没人肯把它当作学业。即使有学习的,也被社会舆论看不起,恐怕这本书会永远落在跑腿的小吏手里。现在如果设置《律》学助教,依照《五经》的例子,国子生有想读的,考试成绩优秀的,就加以提拔任用,来补充朝廷内外的官职,或许士大夫们会受到鼓励。”武帝下诏听从了他的请求,但事情最终还是没施行。
起初,林邑王范阳迈世代承袭王位,夷人范当根纯攻占了他的国家,派使者向齐朝进献金簟等物品。齐武帝下诏任命范当根纯为都督缘海诸军事、林邑王。
北魏冀州刺史咸阳王拓跋禧入朝。有关部门上奏说:“冀州三千百姓称拓跋禧清廉公正,有惠民政绩,请求让他世代镇守冀州。”北魏孝文帝下诏说:“分封诸侯虽是古代制度,但未必适用于现在;治理天下由君主决定,并非依据事。
当初,北魏文明太后宠信宦官略阳人苻承祖,他官至侍中,掌管都曹事务,太后还赐给他不死的诏书。太后去世后,苻承祖因贪污应处死刑,孝文帝赦免了他,削去官职,禁锢在家,还授予他悖义将军的称号,封佞浊子,一个多月后就死了。苻承祖当权时,亲戚姻亲都争相依附他谋取利益。他的姨母杨氏是姚家的媳妇,唯独不这样做,常对苻承祖的母亲说:“姐姐你虽有一时的荣华,却不如我有无忧无虑的快乐。”姐姐送她衣服,她大多不接受;强行给她,她就说:“我丈夫家世代贫穷,好衣服会让人心里不安。”不得已时,有时收下就埋起来。送她奴婢,她就说:“我家没有粮食,养不起。”她常穿破旧衣服,自己操劳家务。苻承祖派车去接她,她不肯起身;强行让人把她抱上车,她就大哭说:“你想杀我!”因此苻氏内外都称她为“痴姨”。等到苻承祖败落,有关部门把他的两个姨母抓到殿廷。其中一个姨母被处死。孝文帝见姚家姨母贫穷破旧,特意赦免了她。
李惠被诛杀时,思皇后的兄弟都被处死。李惠的堂弟李凤是安乐王拓跋长乐的主簿,拓跋长乐因图谋不轨被诛杀,李凤也受牵连而死。李凤的儿子李安祖等四人逃跑藏匿才得以幸免,遇到大赦才出来。不久,孝文帝寻访还在世的舅家亲属,找到李安祖等人,都封他们为侯,加授将军称号。随后召见他们,说:“你们的先辈,两次在当时获罪。帝王设官是为了任用贤才,因外戚而被举荐,是末世的做法。你们既然没有特殊才能,暂且可以回家。从今以后,外戚中没有才能的都照此办理。”后来又按例将他们的爵位降为伯,去掉军号。当时人都认为孝文帝对待冯氏太厚,对待顾氏太薄;太常高闾曾就此进言,孝文帝不听。到世宗时,尊崇宠信外戚,才任命李安祖的弟弟李兴祖为中山太守,追赠李惠为开府仪同三司、中山公,谥号庄。
永明十年(壬申年,公元492年)
正月
? 戊午朔,北魏孝文帝在太华殿宴请群臣,乐器陈设却不演奏。
? 己未日,孝文帝在明堂祭祀显祖,以配祭上帝,随后登上灵台观察云气变化,下来后住在青阳左个,处理政务。从此每月初一都照此办理,成为常规。
? 散骑常侍庾荜等人出使北魏,孝文帝派侍郎成淹带领庾荜等人到客馆南边,观看北魏的礼仪活动。
? 辛酉日,北魏开始在南郊祭祀时以太祖配祭。
? 孝文帝命令群臣商议五行的顺序。中书监高闾建议:“帝王无不以中原为正统,不按世系延续来决定取舍,依据善恶来判定是非。所以桀、纣虽然极为暴虐,也不废除夏、商的历法;厉王、惠帝虽然极为昏庸,也不影响周、晋的记载。晋继承魏为金德,赵继承晋为水德,燕继承赵为木德,秦继承燕为火德。秦灭亡后,魏在北方称帝;况且魏的姓氏源自轩辕氏;我认为应是土德。”秘书丞李彪、着作郎崔光等人建议:“神元帝与晋武帝往来通好,到桓帝、穆帝时,立志辅佐晋室,可见司马氏的国运在郏鄏终结,而拓跋氏在云代接受天命。从前秦统一天下,汉还把秦比作共工,最终继承周为火德;何况刘、石、苻氏,地域狭小,国运短促,魏继承他们的衰败局面,怎能舍弃晋而成为土德呢?”司空穆亮等人都请求听从李彪等人的建议。
? 壬戌日,孝文帝下诏确定继承晋为水德,在申日祭祀神灵,辰日举行腊祭。
? 甲子日,北魏废除租税。北魏宗室及功臣的子孙封王的很多,
? 乙丑日,下诏:“除烈祖的后裔外,其余诸王都降为公爵,公爵降为侯爵,品级保持不变。”蛮王桓诞也降为公爵;只有上党王长孙观,因他的祖父有大功,特不降爵。丹阳王刘昶封为齐郡公,加授宋王称号。
? 北魏旧制,四季祭祀宗庙都在每季的中月,
? 丙子日,开始下诏在每季的首月,选择吉日祭祀。
? 齐朝任命竟陵王萧子良兼任尚书令。
二月
? 孝文帝拆毁太华殿,修建太极殿。
? 戊子日,移居永乐宫。任命尚书李冲兼任将作大匠,与司空穆亮共同主持修建工程。
? 辛卯日,北魏废除寒食节的乡宴。
? 甲午日,孝文帝开始在东郊举行祭日仪式。从此祭日、祭月都亲自参加。
? 丁酉日,下诏在平阳祭祀尧,在广宁祭祀舜,在安邑祭祀禹,在洛阳祭祀周公,都命令当地牧守主持;孔子庙在中书省祭祀。
? 丁未日,改谥孔子为文圣尼父,孝文帝亲自前往祭拜。北魏旧制,每年在西郊祭天,孝文帝和公卿带领二千多骑兵,穿着军装绕坛而行,称为躣坛。第二天,又穿着军装登坛祭祀,之后再绕坛而行,称为绕天。
三月
? 癸酉日,孝文帝下诏全部废除这些仪式。
? 辛巳日,北魏任命高丽王高云为督辽海渚军事、辽松公、高句丽王,下诏让高云派他的世子入朝。高云以有病为由推辞,派他的从叔高升随使者前往平城。
四月
? 丁亥朔,北魏颁布新的律令,大赦天下。
? 辛丑日,豫章文献王萧嶷去世,追赠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丧礼都依照汉东平献王的旧例。萧嶷性情仁厚谨慎,廉洁节俭,不把财物放在心上。他的仓库失火,烧毁了从荆州带回的财物,估价达三千多万,主管官员仅各打几十杖而已。病重时,他嘱咐儿子们说:“才能有优劣,地位有通达与阻塞,运气有贫富,这是自然的道理,不足以相互欺凌。”齐武帝悲痛异常,过了很久,提到萧嶷,仍抽泣流泪。萧嶷去世那天,府中没有现钱,武帝敕令每月给萧嶷家一百万钱,直到武帝去世才停止。
五月
? 己巳日,齐朝任命竟陵王萧子良为扬州刺史。
? 北魏文明太后的丧事,派人告知吐谷浑。吐谷浑王伏连筹接受任命时不恭敬,群臣请求讨伐他,孝文帝不允许;又请求退还他的贡物,孝文帝说:“贡物是臣子的礼仪。现在不接受,是与他断绝关系,他即使想改过自新,也没有门路了。”于是下令归还洮阳、泥和的俘虏。
七月
? 庚申日,吐谷浑派世子贺虏头入朝北魏。孝文帝下诏任命伏连筹为都督西垂诸军事、西海公、吐谷浑王,派兼员外散骑常侍张礼出使吐谷浑。伏连筹对张礼说:“以前宕昌王常自称名字,却被称为大王,现在忽然称我为仆,还拘禁我的使者;我想派偏师去质问,怎么样?”张礼说:“您和宕昌都是北魏的藩属,近来动不动就出兵攻打他,太违背臣子的礼节了。我离开京师时,宰相说,认为您能自知过错,那么藩属之业可以保住;如果不知悔改,灾祸就会降临。”伏连筹沉默不语。
? 甲戌日,北魏派兼员外散骑常侍广平人宋弁等人出使齐朝。返回后,孝文帝问宋弁:“江南情况怎么样?”宋弁说:“萧氏父子对天下没有大功,既然以叛逆手段取得政权,又不能用正道守住;政令苛刻琐碎,赋税徭役繁重;朝廷没有得力的大臣,民间有忧愁怨恨的百姓。他们能保全自身就很幸运了,不是为子孙后代谋划的做法。”
八月
? 乙未日,北魏任命怀朔镇将阳平王拓跋颐、镇北大将军陆睿都为都督,统领十二位将领,十万步兵骑兵,分三路攻打柔然:中路从黑山出发,东路向士卢河进军,西路向侯延河进军。军队穿过大沙漠,大败柔然而回。
? 当初,柔然伏名敦可汗和他的叔父那盖,分路攻打高车阿伏至罗,伏名敦屡次战败,那盖屡次获胜。国内的人认为那盖得到上天帮助,于是杀死伏名敦,立那盖为可汗,称号为候其伏代库者可汗,改年号为大安。
? 北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多次上表请求退休,孝文帝批准了。召见他们,赐给尉元玄冠、素衣,游明根委貌冠、青纱单衣,以及被褥衣物等,然后让他们回去。孝文帝在明堂亲自奉养三老、五更。
? 己酉日,下诏任命尉元为三老,游明根为五更。孝文帝向三老行再拜礼,亲自袒衣切割祭肉,捧着酒杯向他们进献;向五更行肃拜礼;并向他们请教治国之道,尉元、游明根劝他用孝友之道教化百姓。又在台阶下奉养国老、庶老。礼仪结束后,分别赐给尉元、游明根步挽车和衣服,三老的俸禄按上公标准,五更按元卿标准。
九月
? 甲寅日,孝文帝在明堂排列昭穆顺序,在玄室祭祀文明太后。
? 辛未日,孝文帝因文明太后去世两周年,在永固陵左侧痛哭,一整天哭声不断,两天没吃饭。
? 甲戌日,辞别陵墓,返回永乐宫。
? 武兴氐王杨集始侵犯汉中,到达白马。梁州刺史阴智伯派军主桓卢奴、阴冲昌等人打败了他,俘虏斩杀几千人。杨集始逃回武兴,向北魏请求投降;
? 辛巳日,入朝北魏。北魏任命杨集始为南秦州刺史、汉中郡侯、武兴王。
十月
? 甲午日,齐武帝在太庙举行合祭祖先的殷祭。
? 庚戌日,北魏任命安定王拓跋休为大司马,特进冯诞为司徒。冯诞是冯熙的儿子。
? 北魏太极殿建成。
十二月
? 司徒参军萧琛、范云出使北魏。孝文帝很看重齐朝人,亲自和他们交谈。回头对群臣说:“江南有很多好臣子。”侍臣李元凯回答说:“江南有很多好臣子,每年换一个君主;江北没有好臣子,一百年换一个君主。”孝文帝十分惭愧。
? 齐武帝让太子家令沈约撰写《宋书》,沈约对是否立《袁粲传》犹豫不决,向武帝请示。武帝说:“袁粲自然是宋室的忠臣。”沈约又记载了很多宋世祖、太宗的鄙俗污秽之事。武帝说:“孝武的事迹,不能就这样记载。我过去曾侍奉明帝,你可以想想隐恶扬善的道理。”于是沈约删除了很多内容。
? 这一年,林邑王范阳迈的孙子诸农,率领部众攻打范当根纯,收复了国家。齐武帝下诏任命诸农为都督缘海诸军事、林邑王。
? 北魏南阳公郑羲与李冲联姻,李冲推荐他为中书令。后来郑羲出任西兖州刺史,在任时贪婪鄙陋。文明太后为孝文帝纳他的女儿为嫔,征召他为秘书监。到他去世时,尚书上奏谥号为宣。孝文帝下诏说:“盖棺定论,是为了褒扬清廉,贬斥污浊。所以何曾虽然孝顺,优秀的史官仍记载他的缪丑;贾充有功劳,正直的士人仍称他为荒公。郑羲虽然一向有文学事业,但治理政事却不廉洁清正。尚书怎能偏袒私情而违背明确的典章!依照《谥法》:‘博闻多见称为文,不勤奋而成名称为灵。’可追赠他原来的官职,加谥文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