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始七年(辛亥年,公元471年)
春季,二月戊戌日,朝廷从交州、广州分出部分地区设置越州,治所设在临漳。
当初,皇上还是诸王时,性情宽厚平和,有好名声,唯独受到世祖的亲近。即位初期,义嘉之乱的党羽大多被宽恕,朝廷根据他们的才能加以任用,如同旧臣一般。到了晚年,皇上变得更加猜忌残忍,迷信鬼神,有很多忌讳,言语、文书中,涉及祸败、凶丧以及类似嫌疑的话语,需要回避的有上千种,有触犯的必定加以罪名杀戮。把“騧”字改为因为它像“祸”字的缘故。身边的人违背他的心意,往往有被剖腹砍杀的。
当时淮河、泗水一带发生战事,国库空虚,朝廷内外的百官,都停发了俸禄。但皇上奢侈浪费过度,每次制造器物用具,必定要做正御、副御、次副各三十件。受宠的亲信掌权,贿赂公开盛行。
皇上一向没有儿子,秘密把诸王姬妾中怀孕的人接入宫中,生下男孩就杀死他的母亲,让宠爱的姬妾抚养他。
到这时皇上卧病不起,因太子年幼弱小,特别猜忌各个弟弟。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佑,之前镇守江陵,贪婪暴虐没有节制,皇上不让他去镇守,把他留在建康,派遣高级佐官代理府州事务。刘休佑性情刚愎凶狠,前后多次违背皇上的旨意,皇上心中积怨不能平息,而且担心将来难以控制,想找机会除掉他。甲寅日,刘休佑跟随皇上在岩山射野鸡,身边的随从都在仪仗后面。天色将要暗下来,皇上派遣身边的寿寂之等人,逼迫刘休佑让他坠马,接着一起殴打,把他拉死,传呼“骠骑将军落马了!”皇上假装惊讶,派遣御医接连不断地去诊治,等刘休佑的随从赶到,他已经断气了。卸下车轮,用车子把他运回府第。追赠他为司空,按照礼仪安葬。
建康民间谣传,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有极尊贵的相貌,皇上把这话告诉了他,刘休若担忧恐惧。戊午日,任命刘休若代替刘休佑为南徐州刺史。刘休若的心腹将领佐官,都认为刘休若回朝,必定免不了灾祸。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劝刘休若说:“现在皇上病危,政令出自尚书省,一群小人惶恐不安,想把宗室支脉全部除去来方便自己谋私。殿下名声传遍天下,接受诏令入朝,必定是有去无回。荆州有士兵十多万,土地几千里,上可以辅佐天子,铲除奸臣,下可以保全境土,使自身安全;这与在府第被赐剑自杀,让臣妾哭泣却不敢安葬相比,哪个更好呢!”刘休若一向谨慎胆怯,假装答应了他。王敬先出去后,刘休若派人把他抓起来,把这事报告给皇上并杀了他。
三月辛酉日,北魏代理员外散骑常侍邢佑来访问。
北魏君主派殿中尚书胡莫寒选拔西部敕勒人担任殿中武士。胡莫寒大量收受财物贿赂,众人愤怒,杀死了胡莫寒和高平代理镇将奚陵。夏季,四月,敕勒各部都反叛了。北魏君主派汝阴王拓跋天赐率领军队讨伐他们,任命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人假装投降,袭击罗云,杀死了他,拓跋天赐仅自身逃脱。
晋平刺王死后,建安王刘休仁更加不安。皇上和宠臣杨运长等人谋划身后之事,杨运长等人担心皇上去世后,刘休仁掌权,自己这些人不能专权,更加赞成除掉刘休仁。皇上的病曾经非常严重,朝廷内外无不把希望寄托在刘休仁身上,主书以下的官员都到东府拜访刘休仁的亲信,预先主动结交;那些在宫中当值不能出去的人,都很恐惧。皇上听说后,更加厌恶刘休仁。五月戊午日,召刘休仁入宫见面,接着对他说:“今晚在尚书下省住宿,明天可以早点来。”当天夜里,派人送药赐他死。刘休仁骂道:“皇上得到天下,是谁的力量呢!孝武帝因为诛杀兄弟,子孙灭绝。现在又这样做,宋朝的国运能长久吗!”皇上担心有变故,勉强支撑着病体乘轿子出端门,刘休仁死后,才入宫。下诏书称:“刘休仁谋划勾结禁兵,图谋叛乱,我不忍心公开依法处置,下诏责问劝诫。刘休仁惭愧感恩又害怕获罪,急忙自杀了。可以宽恕他的两个儿子,降为始安县王,允许他的儿子刘伯融继承封爵。”
皇上担心人心不满,于是给各位大臣和地方长官下诏,称:“刘休仁与刘休佑相互深交勾结,对刘休佑说:‘你只要做个巧言谄媚的人,这办法自然足以安身;我从来很得益于这个办法。’刘休佑的死,本来是想为百姓除害,而刘休仁从此一天天产生骚扰恐惧。我每次叫他进入尚书省,他就去辞别杨太妃。我春天多次和他一起射野鸡,有时阴雨不能出去,刘休仁就对身边的人说:‘我又得到了今天一天。’刘休仁已经经历过南征,和宿卫将帅经常亲近共事。我前些日子多日身体不适,刘休仁出入宫殿尚书省,无不和颜悦色,优厚地安抚慰劳。他的意图,没有人能猜测。事情出于不得已,反复思考,不得不有近日的处置。恐怕大家不一定立即理解,所以相告通知。”
皇上和刘休仁一向关系深厚,虽然杀了他,常常对人说:“我和建安王年龄相近,小时候就很亲近。景和、泰始年间,他的功勋实在重大;事情的算计交相迫近,不得不除掉他,痛惜思念到了极点,不能控制自己。”接着泪流不止。
当初,皇上在藩国时和褚渊因风度素养相互友好;到即位后,非常信任依靠他。皇上卧病,褚渊担任吴郡太守,紧急征召他。到达后,入宫见面,皇上流泪说:“我近来病危,所以召你,想让你穿黄衤罗。”黄衤罗,是乳母的服装。皇上和褚渊谋划诛杀建安王刘休仁,褚渊认为不可以,皇上愤怒地说:“你这个痴人!不值得和你谋划事情!”褚渊害怕而听从了命令。又任命褚渊为吏部尚书。庚午日,任命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皇上厌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猛健壮;恰逢有关部门上奏寿寂之擅自杀死巡逻将领,把他迁徙到越州,在途中杀了他。
丙戌日,追废晋平王刘休佑为平民。
巴陵王刘休若到京口,听说建安王死了,更加恐惧。皇上因为刘休若温和宽厚,能协调团结人心,担心将来他夺取幼主的皇位,想派遣使者杀他,又担心他不接受诏令;想征召他入朝,又担心他猜疑惊骇。六月丁酉日,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刘休若为江州刺史。亲手写诏书情意恳切,召刘休若让他参加七月七日的宴会。
丁未日,北魏君主前往河西。
秋季,七月,巴陵哀王刘休若到建康;乙丑日,在府第被赐死,追赠侍中、司空。又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江州刺史。当时皇上的弟弟们都死光了,只有刘休范因为才能平庸低劣,不被皇上猜忌,所以得以保全。
沈约评论说:“圣人确立法规留下制度,之所以必定称引先王,大概是因为遗留的训诫和余留的风尚,足以流传到后世。太祖治理国家的大义虽然宏大,但使家族兴盛的办法不足。彭城王不借鉴古代,只看到兄弟的情义,不懂得君臣的礼节,希望用家族的感情在国家的治理中施行,君主猜忌却还触犯,恩情淡薄却不醒悟,以致因为被呵责教训这样的小事,最终酿成灭亲的大祸。开了头树立了嫌隙,留给后人。太宗趁着已有的嫌隙之情,依据已实行的典章,剪除宗室的重要支脉,不能顾虑。不久后根本没有庇护,幼主孤立无援,国家政权因为势力弱小而转移,天命随着众人的推崇而改变,这大概是踏霜而行逐渐形成,坚冰自然到来,原因是很久远的了!
裴子野评论说:“咬虎的野兽,知道爱护自己的儿子;捕捉狐狸的鸟,不保护别的巢穴。太宗保护收养非亲生子,却剿杀同胞兄弟,既迷惑于兄弟的天然亲属关系,又不懂得父子的自然之情。宋朝的德运终结,不是上天废弃它。那些危亡的君主,没有不先抛弃本家支脉,宠爱非嫡亲的子孙;对宠信的亲信推心置腹,憎恨父亲兄弟。前面的车子倾覆,后来的车子并驾齐驱。假使叔仲拥有国家,尚且不会先祭天;而别人进入宫廷,将会使七庙断绝祭祀;竟然没有人关怀,甘心被铲除。晋武帝违背文明皇后的托付,而颠覆中州的是贾后;太祖背弃初宁陵的誓言,而登上合殿的是元凶。祸福没有门径,哪里用得着预先选择!兄弟友好,不也很安定吗!
丙寅日,北魏君主抵达阴山。
当初,吴喜讨伐会稽时,对皇上说:“抓到寻阳王刘子房和各路贼寇首领,都要在东方就地诛杀。”但后来却活捉刘子房并押送京城,还释放了顾琛等人。皇上因他刚立大功,没有追究,但心中怀恨。等到吴喜攻克荆州后,进行抢掠,赃款数以万计。寿寂之死后,吴喜担任淮陵太守,督管豫州各项军事,听到消息后内心恐惧,上奏请求担任中散大夫,皇上对此更加疑虑惊骇。有人诬陷萧道成在淮阴对北魏有二心,皇上封了一壶酒,让吴喜亲自送去赐给萧道成。萧道成害怕,想逃走,吴喜把实情告诉了他,还先替他喝了酒,萧道成随即也喝了。吴喜回朝后,为萧道成担保。有人暗中把这事上奏给皇上,皇上认为吴喜诡计多端,向来得人心,担心他不能侍奉幼主,于是召吴喜进入内殿,和他交谈说笑,显得非常亲密。吴喜出宫后,皇上赐给他名贵的食物。不久后就赐他死,但还是下诏赐给丧葬财物。
皇上又给刘勔等人下诏说:“吴喜狡猾多端,随意收买人心。从前大明年间,黟、歙两县有几千名亡命之徒,攻打县城,杀死官员,刘子尚派遣三千精锐士兵讨伐,两次前去都失利了。孝武帝派吴喜带领几十人到县里,劝说引诱那群贼寇,贼寇随即归降。他用诡诈的手段迷惑人心,才能做到这样。到泰始初年向东讨伐时,他只有三百人,径直进入三吴地区,总共经历两次激战,就从破冈以东到海边的十个郡,无不被肃清。百姓听说吴河东(吴喜)来了,就望风而退;如果不是长期收买三吴地区的人心,怎么能让他们如此顺服!探究吴喜的心思行径,难道能侍奉循规蹈矩的君主,面对国家可能出现的可乘之机吗!就像服药,当人身体虚弱寒冷时,依靠散石来保全身体,等到热势发作,就要去除积滞来止息病患,这不是忘记他的功劳,而是形势不得已啊。”
戊寅日,朝廷把淮阴改为北兖州,征召萧道成入朝。萧道成的亲信因朝廷正在诛杀大臣,劝他不要接受征召,萧道成说:“各位太不明白事理了!主上只因太子年幼弱小,才剪除各位弟弟,和别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只应该迅速出发;拖延观望,必定会被怀疑。况且骨肉相残,自然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福分,祸难将要兴起,到时候正需要和各位同心协力呢。”萧道成到京城后,被任命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八月丁亥日,北魏君主返回平城。
戊子日,皇上让皇子刘跻过继给江夏文献王刘义恭。
庚寅日,皇上的病情有所好转,实行大赦。
戊戌日,立皇子刘淮为安成王,他实际上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北魏显祖(献文帝)自幼聪明睿智,刚毅果断,却喜好黄帝、老子的学说和佛教。常常召集朝廷官员和僧人一起谈论玄理,向来轻视富贵,常有超脱尘世的想法。因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沉稳文雅、仁厚,向来有好名声,想把帝位禅让给他。当时太尉源贺督率各路军队驻守在漠南,显祖派人骑快马去征召他。源贺到后,恰逢公卿大臣举行大规模议论,大家都不敢先发言。任城王拓跋云是拓跋子推的弟弟,回答说:“陛下正在使太平盛世兴盛,统治天下,怎么能上违背宗庙,下抛弃百姓呢。况且父子相传,由来已久了。陛下如果一定要放弃世俗事务,那么皇太子应该继承正统。天下是祖宗的天下。陛下如果改传位给旁支,恐怕不符合先圣的心意。这会引发奸邪作乱的心思,这是祸福的根源,不能不谨慎啊。”源贺说:“陛下现在想把帝位禅让给皇叔,臣担心会扰乱宗庙祭祀的顺序,后世必定会有关于祭祀违逆的讥讽。希望陛下深思任城王的话。”东阳公拓跋丕等人说:“皇太子虽然圣德早显,但实际上还年幼。陛下正值壮年,刚开始处理纷繁的政务,怎么能想着崇尚独善其身,不把天下放在心上,那宗庙该怎么办!百姓该怎么办!”尚书陆说:“陛下如果舍弃皇太子,改立诸王,臣请求在殿庭自刎,不敢接受诏令!”显祖发怒,脸色大变;又问宦官选部尚书酒泉人赵黑,赵黑说:“臣誓死拥戴皇太子,不知道其他的!”显祖沉默不语,当时太子拓跋宏才五岁,显祖因他年幼,所以想传位给拓跋子推。中书令高允说:“臣不敢多说,希望陛下上思宗庙托付的重任,追念周公辅佐成王的旧事。”显祖于是说:“既然这样,那么立太子,由各位公卿辅佐他,有什么不可以的!”又说:“陆是正直的大臣,一定能保护我的儿子。”于是任命陆为太保,和源贺持符节捧着皇帝的玉玺绶带传位给太子。丙午日,高祖(孝文帝)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延兴。高祖自幼有纯厚的性情,前年,显祖生疮,高祖亲自为他吸吮脓水。等到接受禅让时,悲痛哭泣不止。显祖问他原因,他回答说:“代替亲人的感受,内心十分悲痛。”
丁未日,显祖下诏说:“朕仰慕上古的玄远之道,志向在于淡泊名利,于是命令太子登上皇位,朕得以悠闲自在,拱手无为,让心神栖息在天地之间。”
群臣上奏说:“从前汉高祖称皇帝,尊奉他的父亲为太上皇,表明太上皇不统辖天下。现在皇帝年幼,各种政务,还应该由陛下总揽。谨奉上尊号为太上皇帝。”显祖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己酉日,太上皇迁居到崇光宫,宫里的椽子不加砍削,台阶只用土砌成而已;国家的大事都要向他报告。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在苑中的西山建造鹿野佛塔,和僧人居住在那里。
冬季十月,北魏沃野、统万二镇的敕勒人反叛,朝廷派遣太尉源贺率领部众讨伐他们;降服了两千多个村落,追击残余的党羽到枹罕、金城,大败他们,斩杀八千多人,俘虏男女一万多人,各种牲畜三万多头。皇上下诏让源贺督率三道各路军队,驻守在漠南。
在此之前,北魏每年秋冬季节调发军队,分三路一同出击,来防备柔然,到第二年春天才返回。源贺认为:“这样往来疲劳,不能长久坚持;请求招募各州镇三万多名勇武健壮的人,修筑三座城池来安置他们,让他们冬天操练武艺,春天耕种土地。”朝廷没有听从。
庚寅日,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兼任护西域校尉,镇守凉州。
皇上命令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谋划夺取淮北地区,垣崇祖从郁洲率领几百人进入北魏境内七百里,占据蒙山。十一月,北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攻打他,垣崇祖带兵退回。
皇上把以前的府第改为湘宫寺,装饰得极其壮丽;想建造十级佛塔却没能建成,于是分成两座。新安太守巢尚之卸任回朝觐见,皇上对他说:“你到湘宫寺去过吗?这是我的大功德,花费了不少钱。”通直散骑侍郎会稽人虞愿在旁边侍奉,说:“这都是百姓卖儿卖女的钱建造的,佛如果有知,应当慈悲怜悯;罪过比佛塔还高,有什么功德呢!”陪坐的人都大惊失色;皇上发怒,让人把虞愿赶下殿。虞愿从容离去,脸色没有变化。皇上喜欢下围棋,但棋艺很差,和第一品的彭城丞王抗下棋,王抗常常故意让他,说:“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截断。”皇上始终不明白,对围棋的喜好更加浓厚。虞愿又说:“尧用围棋教导丹朱,这不是君主应该喜好的。”皇上虽然非常生气,但因虞愿是王国的旧臣,常常宽容他。
王景文常常因为地位太高、权势太重而担忧,多次请求辞去职位,皇上都不允许。但皇上内心因为王景文是外戚,地位尊贵、势力强盛,而张永又多次经历军旅之事,怀疑他们将来难以信任,于是自己编造谣言说:“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合为“王”,“弓长”合为“张”,暗指王景文和张永不可信)王景文更加恐惧,自己上奏请求解除扬州刺史的职务,情意非常恳切。皇上下诏回复说:“人处在尊贵重要的位置,只看内心是怎样的罢了。大明时期,巢尚之、徐爰、戴法兴、戴明宝,职位不过是个侍卫,权力却和君主相当。现在袁粲担任仆射兼管选拔官员,可是人们往往不知道有袁粲,袁粲升任尚书令,担任这个职位也没有疑虑;人心归向袁粲,他淡然处之,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以这样的态度处在尊贵的位置、担任重要的职务,应当会有引发忧虑和争逐的情况吗?地位尊贵有遭遇危险的恐惧,地位卑贱有葬身沟壑的担忧,有心去避祸,不如无心去顺应命运。生存和灭亡的关键,大事小事都是一个道理。”
泰豫元年(壬子年,公元472年)
春季,正月甲寅朔日,皇上因为久病不愈,改年号为泰豫。戊午日,皇太子在东宫会见各地前来朝贺的人,并且接受他们进献的贡品和户籍账簿。
大阳蛮的酋长桓诞率领沔水以北、滍水和叶县以南的八万多个村落投降北魏,自称是桓玄的儿子,逃亡后藏匿在蛮人之中,凭借智慧谋略被各蛮人部落推崇为首领。北魏任命桓诞为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允许他自行选拔郡县官吏;派起部郎京兆人韦珍和桓诞一起安抚召集新归附的百姓,处理各种事务的安排,都做得很妥当。
二月,柔然侵犯北魏,太上皇派遣将领迎击;柔然逃走。东部的敕勒人反叛,逃奔柔然,太上皇亲自率领军队追击,到达石碛,没有追上就返回了。
皇上病情加重,担心自己去世后,皇后临朝听政,江安懿侯王景文凭借国舅的势力,必定会担任宰相,家族势力强盛,或许会有反叛的图谋。己未日,派遣使者送毒药赐王景文死,亲手写下敕令说:“我和你交往相处,想保全你的家族,所以才有这样的安排。”敕令送到时,王景文正在和客人下棋,打开信封看后,又放在棋盘后,把棋子收进盒子里,从容地说:“接到敕令,被赐死。”然后才把敕令拿给客人看。中直兵焦度、赵智略愤怒地说:“大丈夫怎么能坐着等死!州里的文武官员有几百人,足够奋力一搏。”王景文说:“我知道你们的忠心;如果你们顾念我,就为我的全家百口想一想。”于是写下奏书回复敕令表示感谢,饮下毒药而死。朝廷追赠他为开府仪同三司。
皇上梦见有人告诉他说:“豫章太守刘愔谋反。”醒来后,派人到豫章郡杀死了他。
北魏显祖返回平城。
庚午日,北魏君主举行耕种籍田的仪式。
夏季,四月,任命垣崇祖兼管徐州事务,迁移到龙沮驻守。
己亥日,皇上病危,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司空,又任命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加授中领军刘勔为右仆射,诏令褚渊、刘勔和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一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褚渊向来和萧道成友好,把他引荐给皇上,诏令又任命萧道成为右卫将军,兼任卫尉,和袁粲等人共同掌管朝廷机要事务。当天晚上,皇上去世。庚子日,太子即位,实行大赦。当时苍梧王才十岁,袁粲、褚渊执掌朝政,承接太宗奢侈之后的局面,致力于弘扬节俭之风,想挽救积弊;但阮佃夫、王道隆等人掌权,贿赂公开盛行,无法禁止。
乙巳日,任命安成王刘准为扬州刺史。
五月戊寅日,将明皇帝安葬在高宁陵,庙号太宗。六月乙巳日,尊奉皇后为皇太后,立妃子江氏为皇后。
秋季,七月,柔然的部落首领无卢真率领三万骑兵侵犯北魏的敦煌,镇将尉多侯击退了他们。尉多侯是尉眷的儿子。柔然又侵犯晋昌,守将薛奴击退了他们。
戊午日,北魏君主前往阴山。戊辰日,尊奉皇帝的母亲陈贵妃为皇太妃,改封各诸侯国的太妃为太姬。
右军将军王道隆因为蔡兴宗刚正不屈,不想让他驻守长江上游的重要地区,闰月甲辰日,任命蔡兴宗为中书监;改任沈攸之为都督荆、襄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蔡兴宗推辞中书监的职务,不接受任命。王道隆每次到蔡兴宗那里去,都轻手轻脚地走到面前,不敢就座,过了很久才离开,始终没被招呼坐下。
沈攸之自认为才能谋略超过别人,自从到夏口以来,就暗中积蓄反叛的心思;等到调任荆州,挑选郢州士兵、战马、武器中精良的,大多带走跟随自己。到任后,以讨伐蛮人为名,大规模征发兵力,招纳聚集有才能和勇力的人,军队部署整齐严明,常常像敌人要来进攻一样。加重赋税来修造武器铠甲,原本应该供给朝廷的物资都截留留下,养的马匹达到两千多匹,建造的战舰将近一千艘,粮仓、府库没有不充实的。读书人、商人经过荆州的,大多被他挽留;各地逃亡的人前来归附他的,都被他隐藏保护起来;所属部下有逃跑的,无论远近都要追查,一定要抓获才罢休。行事专断放纵,不再沿用朝廷的符节敕令,朝廷对他既怀疑又害怕。他处理政务苛刻残暴,有时会鞭挞士大夫;高级佐官以下的官员,常常被他当面辱骂。但他处理事务精明,人们不敢欺骗他,辖区内盗贼绝迹,晚上不用关门。
沈攸之对各蛮人部落的罚贡太重,又禁止五溪地区的鱼盐交易,蛮人怨恨反叛。酉溪蛮王田头拟去世,他的弟弟娄侯篡夺王位,田头拟的儿子田都逃到獠人地区。于是各蛮人部落大乱,抢掠到武陵城下。武陵内史萧嶷派遣队主张英儿打败了他们,诛杀娄侯,立田都为蛮王,各蛮人部落才安定下来。萧嶷是萧赜的弟弟。
八月戊午日,乐安宣穆公蔡兴宗去世。
九月辛巳日,北魏君主返回平城。
冬季,十月,柔然侵犯北魏,到达五原。十一月,太上皇亲自率领军队讨伐柔然。将要越过沙漠时,柔然向北逃了几千里,太上皇才返回。
丁亥日,北魏封太上皇的弟弟拓跋略为文川王。
己亥日,任命郢州刺史刘秉为尚书左仆射。刘秉是刘道怜的孙子,性情温和软弱,没有办事能力,因为是宗室中名声清白美好的人,所以袁粲、褚渊引荐他。
中书通事舍人阮佃夫加授给事中、辅国将军,权力职责更加重要,想任用他的亲信吴郡人张澹为武陵郡太守;袁粲等人都不同意,阮佃夫声称是皇上的敕令施行,袁粲等人不敢坚持反对。
北魏有关部门上奏说各种祭祀场所共有一千零七十五处,每年用牲畜七万五千五百头。太上皇厌恶这样大量杀戮牲畜,下诏说:“从今以后,除了祭祀天地、宗庙、社稷,都不要用牲畜,只进献酒和干肉就行了。”
苍梧王(刘昱)时期
元徽元年(癸丑年,公元473年)
春季,正月戊寅朔日,改年号为元徽,实行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