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安居区的屋脊,李家院的梧桐树下就围了几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们手里攥着彩纸和剪刀,学着前几日学来的样子,笨拙地折叠、裁剪,时不时凑在一起比对:“你看我剪的蝴蝶是不是少了个翅膀?”“我这福字的边歪了,像被狗咬了一口呢。”
带头的小姑娘叫阿杏,是李婶家的小孙女,手里正捏着张红纸,是昨天算学先生特意给她留的。她踮着脚够树上的绳结——那是大人们帮忙钉在树杈上的麻绳,专门用来挂孩子们的剪纸作品。风一吹,绳上已经飘着好几样“成果”:歪歪扭扭的蝴蝶、缺了角的福字、肚子圆滚滚的小鱼,虽算不上精巧,却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活泼的影子。
“阿杏,你这鱼剪得像胖头鱼!”隔壁的小虎拿着自己剪的“四不像”凑过来,惹得姑娘们一阵笑。阿杏脸一红,却没生气,反而指着他的作品回嘴:“你这才是啥?我娘说像团烧焦的棉絮!”吵吵闹闹间,又有几个孩子搬来小板凳,趴在上面剪纸,梧桐叶的影子落在纸上,成了天然的花纹。
不远处的石磨旁,几个老太太正坐在马扎上择菜。王婆婆手里择着豆角,嘴里念叨着:“昨天算学先生讲的‘二十四节气’,说芒种要种黍,秋分要收麦,可不是嘛,我年轻时候,你爷爷就靠这日子种地,误了时辰就得饿肚子。”
旁边的张奶奶接话:“可不是咋的,以前总觉得是老辈子瞎讲究,现在听先生一说才明白,这哪是讲究,是活命的章程。”她把择好的菠菜放进竹篮,“我家那小子,昨天还跟我要麦种,说要按先生讲的节气,在院里试种一小块,你说这孩子,以前哪碰过锄头?”
“这就是听进去了呗。”李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上次剪纸活动,他还躲屋里打游戏,这次主动要种地,可见这些道理不是白讲的。”
石磨转起来的时候,发出“吱呀”的声响,推磨的是张家的小儿子阿强。他以前总嫌推磨费劲,说不如买现成的面粉,今天却一边推一边哼着算学先生教的节气歌谣:“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他娘站在旁边添豆子,笑着问:“这会儿不嫌费劲了?”
阿强脸一红,手里的磨杆却没停:“先生说,自己磨的面蒸馒头香,再说了,按节气种的庄稼收得多,磨出来的面也劲道。”话音刚落,磨盘边缘落下雪白的面粉,像碎雪一样堆在竹簸箕里,散着淡淡的麦香。
正午的晒谷场最是热闹。几个汉子光着膀子打谷,木锨扬起的谷粒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落在地上“沙沙”作响。算学先生说过,“秋收万颗子”不是诗,是庄稼人一年的盼头。王大哥挥着木锨,忽然喊了句:“哎,你们说今年的收成,能比去年多几成?”
“那得看霜降来得早不早,”李大叔接话,“先生说了,霜降前收完玉米,不然冻了就掉粒。咱按他说的,提前三天割的,看着颗粒是饱满些。”
“我家的高粱也是,按‘处暑动刀镰’的说法,割的时候穗子都低着头,沉甸甸的,不像去年,贪晚了几天,掉了一地,心疼得我直骂自己笨。”
汉子们的笑声混着打谷的“砰砰”声,惊飞了场边槐树上的麻雀。以前他们聊的多是工钱、收成,如今嘴里时不时蹦出“节气”“农时”,这些从老辈那里听来却没当回事的词,现在成了实打实的参照,说起来时眼里带着底气——这是自己亲手验证过的道理,比啥都实在。
午后的学堂里,算学先生正被一群孩子围着。小家伙们举着自己画的“节气图”,七嘴八舌地问:“先生,冬至真的要吃饺子吗?我娘说不吃会冻耳朵。”“惊蛰的时候,虫子真的会从土里爬出来吗?”
先生笑着拿起一张画,画上是个戴棉帽的小孩,手里举着饺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冬至”。“冻耳朵是老辈的趣话,”他耐心解释,“但冬至这天白天最短,过了这天,白天一天比一天长,吃饺子是盼着‘日子长起来,福气也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