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坊:陶土里长出生活的模样
陶艺坊的王师傅把一团陶土放在转轮上,手指轻轻按压,坯体随着转轮升起,渐渐成了个粗陶碗的形状。别小看这碗,他说着拿起《陶艺图谱》,新石器时代的陶碗,碗沿是圆的,因为那时候人用手抓着吃,圆边不硌手;到了汉代,碗里开始有圈纹,因为有了筷子,圈纹能防滑。
学徒们围在转轮旁,手里的陶土在颤抖。最小的学徒狗剩把陶土捏成了歪歪扭扭的罐子,王师傅却没批评,指着图谱上的龙山黑陶你看这四千年前的黑陶杯,壁薄得像蛋壳,可当时的人,也是从歪歪扭扭的罐子练起的。他拿起狗剩的罐子,你这罐子肚子大、口小,像咱们腌咸菜的坛子,挺好,知道往实用里做。
工坊的展架上,摆着学徒们的作品:有的陶壶上刻着庄稼的图案,那是农家子弟二柱的;有的陶罐捏了个歪嘴,旁边写着我娘总说我嘴歪,可她爱用这罐子盛醋,是孤儿石头做的。王师傅说:陶艺不是要做得多精致,是要让用的人觉得这东西懂我。就像古人做陶,渔民的陶罐底粗,不容易在船上晃;读书人的笔筒口窄,怕毛笔倒出来,这就是物随人走,器载生活
傍晚的霞光透过陶艺坊的天窗,照在一排排晾晒的陶器上。狗剩的歪嘴醋罐上,被王师傅补了几笔,画成了个笑脸。你看,王师傅指着罐子,生活里的不完美,加点心思,就成了独一份的好。狗剩摸着罐子上的笑脸,突然跑去揉了团新陶土,这次他想做个带笑脸的饭碗。
工坊夜话:从技艺到传承
入夜后,天宇带着酒和点心来到工坊区。纺织坊的春桃正对着图谱描新纹样,说要织一幅咱们村的麦收图;漆器坊的阿木在给漆盘刻字,写的是娘说,漆干了就像日子,得慢慢熬;陶艺坊的狗剩举着笑脸碗,非要请天宇尝尝他娘腌的咸菜。
张师傅、李师傅、王师傅围坐在一起,手里翻着学徒们的心得本。春桃写:原来每根线都有来历,织的时候,像在跟老祖宗对话;阿木记:推光时哼歌,漆真的会亮,大概是它也想听听现在的故事;狗剩画了个陶罐,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器是活的,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
天宇看着墙上新挂的工坊日志,今天的记录写着:纺织坊收了三个新学徒,都是看了春桃的麦收图来的;漆器坊接到镇上茶馆的订单,要十套山水纹茶具;陶艺坊的笑脸碗被货郎订了二十个。
以前觉得教手艺是混口饭吃,李师傅喝了口酒,现在才明白,咱们教的不只是怎么刷漆、怎么织布,是让孩子们知道,咱们祖宗有多能耐,这日子过得才有根。
张师傅点头:昨天春桃她娘来送菜,看了女儿织的布,突然说早知道织布这么有讲究,当年就该好好学,你看,这就把大人也带进来了。
月光爬上工坊的屋檐,织机声、打磨声渐渐歇了,只有陶轮还在转——是狗剩在做新的笑脸碗,他说要给每个学徒都送一个。转轮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不停生长的年轮,一圈圈,把技艺、故事、人心,都圈在了一起。
天宇想起开工时写的牌匾工坊立传,此刻才懂,这的不仅是技艺,是让每个握着工具的人都知道:自己手里的梭子、漆刷、陶土,都连着千年的日子,而他们,正把今天的日子,织进新的传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