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矿华工归附华夏镇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起初只是矿区茶寮里的窃窃私语,不出三日,便顺着运煤的马车、走商的货队,荡开了层层涟漪。
一、青风矿的夜谈
青风矿的工棚里,油灯光晕昏黄,映着十几张黧黑的脸。王老四用炭笔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那华夏镇就在这儿,周主事带了骑士接人,赵三发的护矿队连边都没敢沾。”
“真有那么好?”蹲在角落的李二柱啃着硬窝头,渣子掉了一地,“咱哥仨上次偷偷跑,还没出矿界就被打断了腿,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呢。”他摸了摸瘸着的右腿,那里的伤疤在油灯下泛着青紫。
“不一样。”刚从黑风矿逃来的小马子压低声音,掀开袖口——手腕上的勒痕还没消,“华夏镇的人带了伤药,还给咱吃白面馒头。我亲眼见着,有个娃发高热,周主事亲自守了半宿,那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一个年轻华工嗫嚅道,“赵矿主说,谁敢跑就株连家人,我娘还在老家……”
“老家?”王老四猛地把炭笔拍在地上,“你以为矿上每月给家里寄的那点钱,真能到你娘手里?上个月我托人捎信,才知道我婆娘早被矿上的账房骗走了最后一点积蓄,现在不知流落到哪了!”
油灯光猛地晃了晃,是有人碰倒了灯台。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那是个刚满十六的少年,爹娘去年死在矿难里,只剩他一个人在矿上熬日子。
“要不……咱也试试联系华夏镇?”有人小声提议。
王老四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布,展开来,是半张从黑风矿华工那里讨来的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个地址:“华夏镇东头老槐树下,找刘账房”。
“明儿我让二柱去镇上采买时捎个信。”他把布条重新裹好,塞回怀里,“成不成的,总得试试。总比在这儿等着被砸死在矿洞里强。”
工棚外,巡夜的监工脚步声渐远,只有油灯在风里轻轻摇晃,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浮动着犹豫与期待。
二、华夏镇的筹备声
华夏镇东头的老槐树下,刘账房的桌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刘先生,这是青风矿王老四托人捎的信。”
“俺是红石矿的,想问问……女眷能一起去不?”
“周主事在吗?俺们矿上有十几个弟兄,都想过去,就是怕路上被截……”
刘账房笔尖不停,把一个个名字、矿区、人数记在簿子上,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旁边的木架上,堆着刚印好的《归附须知》,上面用简体字写着:“自带衣物即可,被褥由镇里统一发放”“老弱病残优先安排住处”“孩童可直接入镇立学堂”。
“都别急,一个个来。”他扬声喊道,“周主事说了,凡是真心来投的,华夏镇都收。路上的事也不用愁,镇外的护卫队会分三批去接,今儿下午就去青风矿那边探路。”
不远处的空地上,周明远正指挥着工匠们搭建临时营房。十几排土坯房已经立起了框架,泥瓦匠们正往墙上糊草泥,嘴里哼着南方的小调。“再搭快点!”周明远拍了拍一个年轻工匠的肩膀,“青风矿那边少说有两百人,月底前得让他们住进来。”
“放心吧周主事!”工匠头抹了把汗,“这边的窑厂烧出的青砖够结实,淋雨也不怕。”
营房旁的空地上,几个妇人正围着一口大铁锅忙碌,锅里煮着绿豆汤,香气飘出老远。“周主事,”一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喊道,“下午的绿豆汤够三百人喝,要不要再添两锅?”
周明远笑着点头:“多备点,天热,别让弟兄们中暑。”他转身走向镇中心的粮仓,账房先生正带着人盘点粮食。“糙米还有多少?”
“够吃三个月的,”账房翻开账簿,“但要是再来五百人,就得去临县的粮行调货了。”
“去调!”周明远毫不犹豫,“按市价算,记账上。另外,让铁匠铺多打些锄头、镰刀,新来的弟兄们得有活干,地里的秋粮该除草了。”
正说着,一匹快马从镇外奔来,骑士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封信:“周主事,黑风矿那边传来的,说是赵三发死了!”
周明远拆开信,眉头微挑。信上写着,赵三发被发现死在矿洞深处,像是被矿石砸中,但有矿工说,死前看到他和几个陌生黑衣人争执。“殖民当局的人已经去查了,让华夏镇这边‘保持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