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老东西在华夏镇待了三天,据说还见了主事,临走时拉了满满一车东西,镇民都出来送。”队长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矿上的弟兄们这几天也不对劲,干活总走神,还有人夜里聚在棚子角说话,像是在商量啥。”
赵天雄猛地将扳指砸在桌上,翡翠与红木碰撞,发出刺耳的响:“一群贱骨头!给他们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敢惦记外面的花花世界?”他起身踱了几步,皮靴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华夏镇?不就是个穷酸镇子吗?也配跟老子抢人?”
旁边的账房先生谄媚地笑道:“矿主息怒,依小的看,华夏镇就是想挑事。他们要是敢收留黑风矿的人,就是跟您过不去,跟吏部侍郎大人过不去。”
赵天雄眼中闪过狠厉:“传我的话,从今天起,华工的工钱再扣两成,敢提华夏镇的,直接拖去喂狼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人盯着那三个回来的老东西,敢散布谣言,就打断他们的腿。”
“那华夏镇那边……”队长犹豫着问。
“去给柳树屯的张地主送封信,”赵天雄冷笑,“他不是恨华夏镇抢了他的佃户吗?让他跟周边几个矿主合计合计,总得给周明远找点乐子,别让他太清闲。”
账房先生连忙点头,提笔蘸墨时,手却忍不住发抖——他想起去年偷偷给华工算错账,被赵天雄用烙铁烫了手背,此刻那道疤还在隐隐作痛。
夕阳西斜时,李铁柱三人的牛车已走出五十里地。赵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用新镰刀削着木枝,刀光一闪就是个光滑的木楔子。老张靠在粮袋上,借着余晖看识字课本,嘴里念念有词:“人……人之初……”
“李大哥,你说弟兄们见了这些粮,会不会哭?”赵虎突然问。
李铁柱望着远方的山影,那里藏着黑风矿的轮廓,此刻却显得不再那么可怕。“会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但那是高兴的泪。等咱们把规矩立起来,往后天天都能笑。”
牛车碾过小溪,溅起的水花打在粮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李铁柱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镇规》,纸页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知道,回去的路不会好走,赵天雄的报复、弟兄们的胆怯、护矿队的刀子,都是挡路的坎。
但他不怕。
因为怀里的纸页上,写着“公平”,写着“共治”,写着无数华工盼了一辈子的字。更因为他见过华夏镇的太阳,知道那光有多暖——而这样的光,黑风矿的弟兄们,也配拥有。
远处的天际,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云层,像极了华夏镇公示栏上的红漆。李铁柱挥了挥鞭子,牛车加快了速度,轮轴转动的声音里,仿佛已能听见黑风矿弟兄们的欢呼。
只是没人看见,山坳里,几个骑着马的黑影正远远跟着,马蹄踏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潜伏的毒蛇,正等着猎物松懈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