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仓库东头的火药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布朗都不知道，这华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来卖黄金的，是来谈判的——用精准到可怕的情报，逼他亮出底牌。
夜风从破屋顶灌进来，吹得马灯剧烈摇晃，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远处的狗吠声渐渐平息，只有仓库角落的老鼠窸窸窣窣跑过，撞翻了个空铁桶。
“七百英镑。”马库斯终于松了口，声音里带着不甘，“再送我一粒当添头，就当……交个朋友。”
天宇把三粒金粒放在秤上，马库斯的伙计赶紧过来称重，秤砣晃了晃，刚好停在三两六钱的刻度上。当马库斯的人把钱袋递过来时，林深突然按住袋口：“还有件事——我要知道三年前，是谁向清廷告密，说梅记私通海盗。”
马库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撕下一页递过来：“上面有个名字，是当时广州十三行的买办，现在在墨尔本做茶叶生意。至于更深的……你们惹不起。”
天宇接过那张纸，借着马灯光看了眼，上面的名字被墨水洇得有些模糊，却足够辨认。他把金粒推过去，接过沉甸甸的钱袋，银币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
离开仓库时，李老板的腿还在打颤：“你疯了！跟马库斯谈条件，跟打听那些事，这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
天宇没说话，只是把那张写着名字的纸揣进怀里，与装金粒的皮袋贴在一起。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能看到腰间别着的短刀——那是离开广州前，梅记老掌柜塞给他的，刀鞘里藏着半张地图，指向最后一批未被查封的黄金。
仓库的方向传来关铁门的巨响，马库斯的人显然在清点黄金。天宇回头望了眼那座在夜色中像怪兽般蛰伏的建筑，知道这笔交易只是开始。马库斯眼里的贪婪与忌惮，李老板藏在袖管里的颤抖，还有那张纸上洇开的名字，都在告诉他：墨尔本的水，比殖民区的泥路还要深。
回到货场时，陈七正举着油灯等在帐篷外，看到他们回来，长长松了口气。天宇把钱袋交给陈七清点，自己则坐在木箱上，借着灯光反复看着那张纸。名字上的墨水晕染痕迹很新，显然是马库斯临时写上去的，却故意用了左手——这人既想做交易，又在提防着什么。
“明天把丝绸卸了，”天宇突然说，“我们去会会那个茶叶商。”
陈七手里的油灯晃了晃：“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急了？”
“马库斯给的名字，是块试金石。”天宇把纸凑到灯前，看着墨迹一点点被烤干，“有人想让我们查下去，有人想让我们死在查下去的路上。”
远处的殖民区传来报时的钟声，十二下，不多不少。天宇吹灭油灯，帐篷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怀里的短刀鞘，还留着点微弱的温度，像老掌柜临终前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他知道，从踏入这座仓库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卷进了一张更大的网——黄金是诱饵，军火是绳索，而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名字，才是真正要噬人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