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营地已经热闹起来。男人们扛着锄头去田里除草,妇女们在井边洗衣说笑,孩子们围着粮仓追逐打闹,连鸡犬都跟着欢腾——这处曾经荒芜的澳洲荒滩,经过两个多月的开垦,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天宇站在土坡上,望着眼前的景象:五排整齐的棚屋沿坡而建,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沙沙响;屋前的空地上,新栽的杨柳抽出了嫩芽;不远处的田埂上,沈农正带着人给稻苗追肥,弯腰时腰间的汗巾随风摆动;仓库门口,王虎正指挥着把新收的土豆搬进地窖,木筐碰撞的声音沉闷而踏实。
“该给咱们这地方起个名了。”天宇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自打众人从沉船的慌乱中安定下来,忙着盖屋、开荒、引水,竟一直没给这片营地正式定名。之前都随口叫“咱们这儿”“营地”,可眼看着井台砌好了,粮仓立起来了,连孩子们都认了这是家,总该有个像样的名字才对。
早饭过后,天宇敲了敲挂在仓库旁的铜锣——这是召集全体的信号。铜锣声穿透晨雾,没多久,男女老少就聚到了空地上,连刚学会走路的娃娃都被母亲抱在怀里,睁着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
“今天喊大伙来,就一件事。”天宇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声音清亮,“咱们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盖了房,开了田,有了水井和粮仓,早不是临时落脚的营地了。我琢磨着,该给咱们这地方起个名字,往后不管走到哪,一提这名字,就知道是咱们的根。”
人群里立刻起了骚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是啊,总叫‘这儿’‘那儿’的,确实不像个家。”
“得起个吉利的名,保佑咱们平平安安。”
“我看叫‘安乐屯’挺好,咱不就图个安稳日子嘛。”
说话的是张婶,她怀里抱着小孙子,脸上堆着笑。当初她男人在逃难路上没了,是大伙轮流帮衬着,才把孩子拉扯大。在她眼里,眼下能吃饱穿暖,就是天大的安乐。
“安乐屯?”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太普通了,跟别处的屯子没两样,显不出咱的来头。”
角落里,几个年轻后生凑在一起嘀咕。李武性子急,嗓门也大:“我看叫‘华人屯’!明明白白告诉旁人,这儿是咱中国人的地盘!”
这话一出,不少人应声附和。王虎拍着大腿:“对!就叫‘华人屯’!让那些洋鬼子看看,咱中国人在这儿也能活出个人样!”他说着,还故意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帮着修补栅栏的两个本地雇工——那是之前从附近农场雇来的,起初总觉得这群华人成不了事,如今看他们把荒地变粮仓,眼神里早没了轻视。
“我倒觉得,”沈农慢悠悠开口,手里还捏着刚摘的野菊,“名字里该带点念想。咱从故土来,根在华夏,不如叫‘思华屯’?时刻想着老家。”
“思华屯”三个字刚出口,就被几个老人认可了。赵大爷捋着胡子叹道:“是该念想老家啊,祖宗的根不能忘。”
人群里渐渐分成几派,有喊“安乐屯”的,有争“华人屯”的,还有坚持“思华屯”的,吵吵嚷嚷半天没个定论。连孩子们都跟着起哄,有学舌喊“安乐”的,有跟着父兄叫“华人”的,闹得像过年。
天宇没插话,只是笑着听。他看到有人急得脸红脖子粗,有人蹲在地上抽旱烟,还有人拉着邻居低声合计——这吵吵闹闹的光景,多像老家村口的集市啊,热热闹闹,才有活气。
等众人吵得差不多了,天宇抬手往下按了按,场子立刻静了。
“大伙说的都在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安乐’是咱眼下的日子,‘华人’是咱的身份,‘思华’是咱的念想——这些都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