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也得扔!”琼斯眼睛一瞪,举起木棍就朝那华工打去,“耽误了挖矿,你们都想陪他一起死吗?”
那华工慌忙躲开,和另一个同伴一起,拿着铁铲开始清理土石。铁铲碰到硬物发出“咚咚”的声响,没人说话,只有铁铲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咳嗽声。
天宇站在凹洞里,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他看着那两个华工费力地从土石堆里拖出老马的身体——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一只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们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拖着老马往矿洞外走,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琼斯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呆立的华工们吼道:“看够了没有?还不快干活!耽误了时辰,你们都得跟他一样!”
华工们如梦初醒,纷纷拿起工具,重新开始敲打岩壁。但那“叮叮当当”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阿福的手一直在抖,矿锤好几次差点掉在地上,天宇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矿锤,替他凿起了岩石。
李武走到天宇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才那处岩壁,裂缝早就有了,他们根本不管。”
天宇点点头,目光扫过头顶的岩壁。煤油灯的光线下,那些蛛网般的裂缝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中张牙舞爪。他忽然明白,在这里,华工的命比路边的石子还廉价——一条人命的消失,甚至比不上少挖一筐矿石重要。
“哐当!”又是一声矿锤落地的声音,这次是个年轻的华工,他显然被刚才的场景吓住了,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
琼斯刚要发作,天宇忽然开口:“他是累了,我帮他凿。”他不等琼斯说话,就拿起那华工的矿锤,用力砸在岩壁上,火星溅起,映亮了他眼底的光。
琼斯“哼”了一声,骂了句“多管闲事”,转身往矿道深处走去,矿灯的光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天宇继续挥着矿锤,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没有停下。他看着岩壁上迸溅的火星,看着身边华工们麻木又恐惧的脸,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里不是金矿,是吞噬生命的炼狱。
但他不能倒下,也不能让身边的人倒下。阿福还攥着那半块面包,李武的手始终护着腰间的短棍,那些看似麻木的华工眼里,藏着一丝不愿熄灭的求生欲。
“加把劲。”天宇对身边的华工们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力量,“先活着出去,再说别的。”
矿洞里的敲打声重新密集起来,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动作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那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在绝境中挣扎的倔强。天宇知道,这只是第一次下矿,未来的危机还会更多,但只要还能握住手里的矿锤,就还有希望,哪怕那希望微弱得像矿灯里的火苗,也足以照亮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