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断针说话(2 / 2)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囚禁,而是圈养!

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物,不愿周寻死去,又或者说,不愿他脑子里那些来自天禄阁的医道传承,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当夜,风雨大作。

阿禾突然发起高烧,在草席上翻来覆去,满口呓语。

“铜门……锁骨……灯油是血……好疼……别烧了……”

涪翁脸色一沉,并指如针,以“蒙针”之法,快如闪电地点在阿禾眉心的神庭穴上,引导其混乱的神识。

刹那间,一幕幻象在涪翁的脑海中炸开!

那是一座幽深压抑的石室,四壁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针,如同一片死亡的森林。

石室中央,一张冰冷的铁床上,赫然绑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的四肢被粗大的铜链锁住,琵琶骨被洞穿,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形。

他的右手五指已经僵直坏死,扭曲成爪,而仅存的左手,却艰难地握着一根针,在自己赤裸的胸口上,一笔一画地刻画着一道道血色的符文!

那人面容模糊,唯有腰间系着的一块半露的玉佩,在昏暗中反射出一点微光。

玉佩上,一个古朴的篆字,清晰可见——

“程”!

涪翁心头如遭重锤猛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程高之父,程仲元!

当年与他同为太医令副使,因主张“医道乃国之重器,不得轻传于野”,反对将天禄阁医典副本散布民间,而被王莽贬为罪臣,全家下狱,传闻早已死于狱中!

他……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和周寻被关在一起?

不,不对!

周寻的讯息,程仲元的幻象……这其中必然有着惊天的关联!

“赵篾匠!”涪翁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赵篾匠推门而入,看到涪翁煞白的脸色,心头一紧。

“先生,有何吩咐?”

“召集昨夜所有温养过断针的村民,到晒谷场演练新阵法。”涪翁从角落里取出一套破旧的蓑衣和斗笠,“我要立刻走一趟关中,但不能以李青针,更不能以涪翁的身份去。”

他将一套叠好的阵图交给赵篾匠:“听着,这是‘七星锁脉阵’。若我三个月不归,或是有官府兵马前来寻衅,你就让村中信得过的人,每人取一根平日用熟的铁针,按照这七星方位,同时刺入村界七口老井的井心之中,激活我预埋在江底的护村大阵。”

赵篾匠接过阵图,手心沉甸甸的,他沉声问道:“先生,这阵法……威力如何?”

涪翁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

“不大,只是能让方圆十里内所有心怀歹意之人的哑门穴,同时感受到被三百六十根土针攒刺的滋味罢了。”

赵篾匠闻言,打了个寒颤,却也挺直了腰杆,重重应下:“明白!”

拂晓,浓雾锁江。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寻常流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涪水村,独行北上。

临行前,涪翁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养育了他二十年的江水。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块青石上,原本静静躺着的断针,竟“铮”的一声自行跃起,化作一道流光,狠狠嵌入岸边一块巨大的岩石裂缝之中!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丝淡淡的红痕,从断针嵌入之处渗出,沿着岩石的天然纹理,如初生的血脉般蜿蜒流动。

“先生!”阿禾不知何时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挂满泪珠的小脸,“它不想让您一个人去!”

涪翁沉默地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傻孩子,它不是不去,它是在为我守住归路。有些火,熄灭了太久,必须由最初点燃它的人,亲手去重新擦亮。”

他毅然转身,一步踏入茫茫晨雾之中,身影迅速被吞没。

身后,阿禾呆呆地看着那块岩石。

那道蜿蜒的红痕,在晨光中渐渐停止了蔓延,最终,在岩壁上凝成了一个古老而厚重的篆文——

三日后,秦岭古道。

连绵的阴雨让山路泥泞不堪,雾气比涪水江畔更加浓重,带着一股刺骨的湿寒。

扮作流民的涪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习惯性地想从怀中掏出那根用了几十年的蒙针,用以感知前方雾气中的潜在危险。

然而,当他的指尖触及针囊时,心中却莫名地一空。

那股与银针之间如臂使指、心意相通的感应,竟变得迟滞起来,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油布。

他体内的医道传承印,在踏上这片被誉为“天下龙脉”的秦岭山地时,竟也随之沉寂了些许,仿佛被一层无形无质的阴翳,轻轻笼罩。

这片土地,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排斥着他,或者说……在压制着他赖以通神的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