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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最后一根针(2 / 2)

那根早已死寂的枯枝尖端,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绿芽,竟顽强地破开了干裂的树皮,蜷曲着探出头来,宛如新生儿紧握的小拳。

赵篾匠的眼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他继续将最后一道篾条穿入、拉紧、锁边——一只普普通通、毫无花哨的鱼篓,就此成型。

第五日的夜里,暴雨倾盆。

涪江之上,浊浪滔天,狂澜再起。

但与七日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不同,汹涌的江水虽然暴涨,却始终被无形的沟渠约束着,沿着既定的河道有序分流,再未冲决堤岸。

更奇特的是,村中每家每户的窗棂上,都映照出了一层淡淡的、如同人体经络般的光影。

那光影随着屋内住户的呼吸,一起一伏,明明灭灭,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村东头王家媳妇难产,腹痛如绞,全家人心焦如焚。

他们没有呼喊,也没有乱撞,只是本能地围坐在床前,不约而同地将手掌贴在墙壁上,将自己沉稳的呼吸节奏,透过墙体传递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十里之外的另一个村落,一位曾在此处学过几天导引之术的外村医者,正准备歇下,心头却猛地一悸。

那是一种极其熟悉的共感频率,带着焦灼与求助。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冲出屋子,在雨中大声呼喊,组织起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在自家院中同步呼吸,将一股平和安定的意念导引向涪水村的方向。

两座村庄,遥隔山水,却在同一个节拍中,完成了一场匪夷所思的跨域救治。

黎明时分,当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刺破雨幕,两地的人们,几乎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第六日清晨,雨过天晴。

赵篾匠提着那只新编的鱼篓,走向江边,准备为新生的婴儿捕几条鲜鱼。

路过那片被洪水冲毁的药圃遗址时,他停下了脚步。

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一丝不苟地在泥地上描画着“五腧穴”的图形,神情专注无比。

赵篾匠驻足片刻,待他画完最后一个点,才轻声开口:“记住了,穴位不在土里,也不在书上。”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疑惑。

赵篾匠笑了,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伸手指了指少年的胸膛:“在这里。只要你还能为别人的痛,皱一下眉头,你就已经为他扎下了第一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入江边的晨雾之中,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那些扛着锄头、挑着水桶的劳作人群里,再也无法分辨。

第七日,正午。也就是赵篾匠折断陶哨的同一天。

涪江上空,万里无云。

江面平静如镜。

忽然,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纯粹金光,自九天之上悄无声息地垂落,无声无息地没入江心。

金光入水处,一圈涟漪缓缓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完美至极的圆形。

那圆形的轨迹、扩散的速率,竟与上古《针经》中记载的,早已失传的“周天回环图”,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帝都洛阳,太医院内。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正在整理故纸堆,他颤抖的手中捧着一卷破损的先秦竹简。

突然,竹简之上,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古篆文字,竟凭空浮现,字迹如烙印般清晰:

“针者,非金属也,乃心动之时序,呼吸之节律,万人共感之一瞬。”

老医官惊得手一抖,竹简险些落地。

他骇然抬头,望向窗外。

只见一群白鹭恰好飞过,它们展翅翱翔的轨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竟如同一根根无形的巨针,在天地这个巨大的躯体上行针走穴。

而所有轨迹的最终指向,赫然是西南方向——那正是涪水所在之地。

此时此刻,涪水江畔,赵篾匠正蹲在河边,用一根柔韧的篾绳修补着一张破旧的渔网。

他全然不知,自己手中每一次的穿梭、打结、收紧,都在无意识地复现着早已失传了千年的、神乎其神的“九针编法”。

夜色,终将降临。

一个惊天动地的七日轮回,在无数人或知或不知中,画上了句点。

然而,结束,往往也意味着开始。

当最后一抹晚霞沉入西山,整个村庄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睡梦之中。

这一夜,再没有统一的号令,再没有强迫的节律,只有疲惫后的安眠和风雨后的宁静。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宁静之下,某种新的东西,已然悄然生根。

天,终究是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