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针灸鼻祖涪翁传 > 第218章 针落无声,谁在听?

第218章 针落无声,谁在听?(2 / 2)

涪翁悄然走近,轻声问她为何。

老妇浑身一颤,转过头,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却是无声的哽咽:“我不哭……我儿子,他就领不到续命的药啊……”

涪翁沉默了。

他没有亮出身份,更没有取出针囊。

在天亮前,他只在村口那口老井的井沿石上,用指甲深深地刻下了八个字:“哭为何?为病?为米?”

做完这一切,他拂袖而去,自始至终,未见一人,未执一针。

涪翁离开的第二天,盲童阿九便遵其意,来到了沙盘村。

他没有去拜访村正,也没有去安慰病人,而是径直走到了村中央那座用来看戏的高台上。

在全村人惊愕的注视下,他举起手中的竹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敲响了挂在台柱上的那面铜锣!

“当——!”

一声巨响,尖锐刺耳,如裂长空。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人的哭嚎。

喧嚣的村庄,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茫然地望着台上那个瘦弱的盲童。

阿九拄着竹杖,面向众人,高声问道:“你们哭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答。

这个问题太简单,又太复杂。

他们只知道要哭,却早已忘了为何而哭。

许久,人群中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突然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带着哭腔喊道:“我想……我不想再哭了!”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引线。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许多人默默地低下了头。

阿九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村庄:“好。那从今天起,不准哭——除非,你是真的想哭。”他深吸一口气,宣布了新的规矩,“心火堂关门七日。这七日内,谁在人前哭,罚他去开垦村后的荒田一亩!”

此令一出,满村哗然。

但看着台上神情坚定的阿九,和那不知何时已变得清明的空气,竟无人反驳。

七日之后,村中再无一人公开啼哭。

只有三个人,在自家的田埂上,或是在亲人的床前,悄然落下了眼泪。

但那泪水之后,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释然。

整个沙盘村的气息,仿佛被一场春雨洗涤过,渐渐活络起来,村民们的脉象,也奇迹般地重归平和安宁。

涪翁站在涪水对岸的高崖上,远远望着沙盘村升起的袅袅炊烟。

那里再也没有了整齐划一的哭嚎,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的笑闹和犬吠鸡鸣。

他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微热,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口那枚唯有他自己能看见的传承印记,竟悄然浮现出了一行新的纹路。

那是一句《针经·破执篇》的残句:“医者不救病,唯破执;针非刺肉,乃刺妄。”

涪翁先是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豪迈,震得山谷回响不绝:“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收徒不在于拜师学艺,而在于破我之妄念!”

笑声落下的那一刻,江面倒影之中,似乎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盲童阿九、沙盘村的老妇、那个第一个喊出心声的少年……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仿佛执着一根无形之针。

那针尖所指,并非人体的穴位经脉,而是每个人心底深处,那根因恐惧、因贪婪、因盲从而绷得死紧的弦。

风起,弦断。

无声,如针落。

沙盘村的苦禁在第八日清晨便解除了。

半月之后,村庄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日午后,阳光和煦,那位曾靠哭声为儿子换药的老妇人,正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墩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乡野小曲。

那曲调轻快,带着劫后余生的安逸。

然而,她对门的邻居端着一盆水出来,看到哼着曲的她,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里掠过一丝尖锐的惊恐。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二话不说,猛地将水泼在地上,转身冲回屋里,“砰”地一声,死死关上了大门。

老妇人纳鞋底的手一僵,嘴里的哼唱也戛然而止。

她茫然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那片刻的死寂,比当初瘟疫蔓延时,更加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