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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针启新局,师徒重聚(2 / 2)

医道的针,要先扎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能扎进别人的生死。

老槐树上的蝉突然叫了。

程高摸了摸怀里的简牍,又看了眼腰间的药锄。

晨光照着他眼角的淡疤,把那道伤痕映得像道正在裂开的茧。

涪翁抬了抬下巴,把你怀里的经卷放下,诊我的脉。

程高脚步一顿。

他知道师父从不爱平白考校,但今日这架势——树根下摆着七盏陶碗,分别盛着青、赤、黄、白、黑五色药汁,碗沿还凝着未干的药渍,显然是刚调配的。

他解下腰间药锄放在树根旁,跪坐在涪翁对面,指尖轻轻搭上对方寸关尺。

脉息刚触到指腹,程高的眉就拧成了结。

寻常人脉象如江河行地,可这脉——浮取时洪大如雷,是肝木过旺之兆;中取却又细若游丝,像心火被寒水浇灭;再沉按,竟有股若有若无的滑象从肾经窜上来,活脱脱乱了五行生克的章法。

如何?涪翁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

程高闭了闭眼,将《诊脉法》里五气朝元章的条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师父说过,真病脉是天地自然之变,假脉却是人为布下的局。

他拇指压住涪翁太渊穴,食指微微加力——脉跳突然一顿,再起来时,浮洪的肝脉里竟透出一丝焦苦的药气。

是肺气逆乱,引动肝火郁结。程高睁眼时,眼底亮得惊人,您用了黄芩泻肺汤打底,又加了半钱吴茱萸激肝阳,故意造出五行错位的假象!

涪翁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

他抽回手,三根银针地落在石案上:不错,七次风雪求师没白跪。他屈指弹了弹程高怀里的简牍,《诊脉法》里说脉者,气血之镜,你方才压太渊穴试药气,倒是把字参透了。

程高的耳尖瞬间红透。

三年前他跪在雪地里时,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让师父夸二字。

他正要说话,涪翁却突然收了笑意,目光扫过竹屋方向——王二狗正扒着院门框往这边看,见被发现,立刻缩成团,药箱上的青铜印在布底下泛着幽光。

沈知秋虽然败退,涪翁的声音陡然沉了,但地窖里那三张拓本,不是他能弄出来的。他从袖中摸出枚银针,针身刻着细密的云雷纹,针尖却泛着暗红,像浸过血,这是追魂针,专感应归元银针的气息。

三年前我离开长安时,给五个最信得过的校书官每人留了一枚归元针,让他们藏医典时做标记。

程高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发白:有人动了那些校书官的藏典?

昨日在镇上报信的刘屠户,腕间有针孔。涪翁将追魂针按进树根,泥土里立刻渗出细细的血线,他说是摔的,但针孔形状——他顿了顿,和我当年给陈老医正留的归元针一模一样。

程高猛地站起,药锄撞在树根上。

他盯着追魂针渗出的血线,那血竟顺着树根纹路往东南方爬,像条红色的小蛇:弟子这就顺着血线查!

急什么?涪翁抄起石案上的茶盏,茶水里浮着片银杏叶,追魂针认主,你得先滴血认契。他抛过茶盏,程高手忙脚乱接住时,银杏叶突然刺进他指尖,痛吗?

痛就对了,医道查凶,比治病更要走心。

程高攥着流血的手指,看追魂针突然地轻鸣,血线里浮起几个模糊的字:南阳·医圣祠。

他抬头时,正见涪翁往竹屋走,青布衫角扫过追魂针,带起一阵风,血线瞬间消散。

师父要去哪里?程高追上去。

涪翁在院门口停步,鬓角的银簪又开始发烫——那是天禄阁残页熔铸的,每次要见旧人时都会如此。

他摸了摸簪子,淡笑道:去找个老朋友。

当年我背出《针经》原卷时,他替我引开了王莽军。

王二狗抱着药箱从屋里钻出来,小声嘀咕:又是老朋友?

上回说找卖假药的老周,结果被人家拿药杵追着跑三条街......

小崽子皮痒了?涪翁抄起门边的鱼篓作势要打,王二狗立刻缩到程高背后。

等他再抬头时,晨雾不知何时漫了上来,青布衫的影子已经融在雾里,只剩那枚银簪的光,像颗要坠不坠的星。

程高望着雾里那点光,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师父说医道要活在活人身上。

此刻追魂针还在树根下发烫,《诊脉法》简牍在怀里烧得慌,他摸了摸眼角的淡疤——那是前日在南阳被暗箭划的,此刻竟也跟着发烫。

老槐树的蝉又开始叫了。

程高弯腰捡起药锄,见泥土里有半截银亮的针尾——是师父方才按追魂针时,不小心掉的。

他刚要捡,针尾突然没入土里,带起一小股尘土,方向......正对着长安旧都的方位。

他忽然明白,师父说的老朋友,怕不是来叙旧的。

晨雾里传来一声鱼鹰的清啼。

程高握紧药锄,转身时正撞进王二狗亮晶晶的眼睛里:程师兄,我们什么时候也去长安?

等追魂针的血线爬到长安那天。程高摸了摸怀里的简牍,到时候......他望着雾里越来越淡的光,到时候,该让那些烧医典的人,看看活过来的针经。

雾更浓了。

程高低头时,见追魂针的位置渗出一点新的血线,极细极淡,却明明白白指着——

长安,天禄阁遗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