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针引气!”他咬字如碎铁,“把血推至四肢百骸!”程高只觉一股热流从胸口炸开,顺着经络冲向指尖脚尖,原本黏在肺叶上的毒雾竟被这股血气顶得松动。
王二狗还在咳嗽,涪翁反手又是两针,一针入气海,一针透命门:“憨小子!把后颈汗擦了!毒雾喜阴,阳气旺的地儿它不敢沾!”
“师父!左边铜兽要喷第二波了!”赵子衡缩在石缝里喊,声音发颤。
涪翁扯下腰间蓝布包,《针经》残页被风掀开,恰好露出“玄针续脉”那章。
他瞳孔骤缩——这是他昨夜才整理出的针法,此刻竟像刻在脑子里般清晰。
“程高!牵王二狗的手!”他甩出七枚银针,分别扎在三弟子的曲池、委中、太冲穴,“以你为引,把阳气输给他!”
程高掌心抵上王二狗后背,顿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手臂涌过去。
王二狗原本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咳嗽声也弱了。
青铜兽的第二波毒雾喷来时,三人周围竟泛起淡淡的金晕,毒雾触到光晕便像雪落热油,“嗤啦”一声散成青烟。
“走!跟着我脚下的光!”涪翁踩着石缝里蔓延的金光疾走,每一步都避开地面凸起的暗纹——方才玉印触发的机关纹路,此刻倒成了活的地图。
众人跟着他左闪右避,青铜兽的利齿擦着程高衣角划过,王二狗的裤脚被石锥勾破,却都顾不上疼。
直到最后一道石闸“轰”地落下,将铜兽隔绝在身后,三人才靠着石壁瘫坐,额角的汗把衣领浸得透湿。
断碑遗训·前尘再现
转过一道石廊,入目是片半塌的石室。
正中央倒着尊两人高的石像,医者模样,左手持针,右手捧卷,衣袂上的云纹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精致。
石像脚边卧着块断碑,上半截刻着“医非独修之道”,下半截“双印合则命脉延”几个字被碎石压着,却仍清晰得刺目。
涪翁的指尖抚过碑上刻痕,突然抖得厉害。
程高凑过去,见那字迹与传承印上的残篇竟有三分相似:“师父,这是……”
“是他。”涪翁声音发哑。
他想起幻境里那个跪在焦土上的白衣医者,想起他蘸血写针经的模样,“当年瘟疫横行,他以命换医道传承,把毕生所学刻进玉印。我以为传承印是收徒的凭证,原来……”他抬头望向石像的眼睛,那里还嵌着半颗未碎的夜明珠,“是桥。连起千年医魂的桥。”
王二狗挠着后脑勺蹲下来:“所以那玉印不是您的,是……是他传给您的?”
“是医道传给我的。”涪翁伸手按住心口,传承印的震颤已变成温暖的脉动,“他用命护着医典,我用命传下去。收徒不是为了多几个学针的,是让医道的魂,在活人身上接着活。”
赵子衡的炭笔在羊皮纸上飞动,把断碑拓了个仔细。
程高望着师父佝偻却挺直的背,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自己跪在草庐外三天三夜,师父掀开帘子说的第一句话:“学医不是学手艺,是学条命。”原来这条命,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
归途设伏·冥使再现
出地宫时已近黄昏。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塌陷口,程高刚把王二狗拉上地面,便听见林子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七八个黑衣人影从树后闪出来,为首那人面覆青纹,左袖空荡荡垂着——正是上月被涪翁废了右臂的青冥医会冥使。
“李柱国,把玉印交出来。”冥使的声音像刮过石缝的风,“你以为废了我修为?我青冥医会,要的是医道里最狠的术!”他身后的手下举起淬毒短刃,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幽蓝。
涪翁把程高往身后一推:“带他们先走。”
“师父——”
“走!”涪翁甩出三枚赤针,分别钉在程高、王二狗、赵子衡的肩井穴上,“顺着山溪往下,半柱香后有渡船。”他转身面对冥使,腰间银针在风里叮当作响,“你们要的不是玉印,是玉印里的东西。可那东西……”他指尖抚过心口,传承印突然烫得惊人,“是活的。”
冥使挥刀扑来,涪翁不躲不闪,右手中指并着食指往对方曲池穴一戳。
“赤针封脉。”他低喝一声,冥使的刀“当啷”落地,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
剩下的手下一拥而上,涪翁的银针却更快——扎章门穴让瘦子弓成虾米,刺风池穴让高个当场瘫倒,不过片刻,林子里只剩冥使粗重的喘息。
“你……你到底是谁?”冥使瘫在地上,盯着涪翁心口泛光的位置。
涪翁没回答。
他望着远处山尖的残阳,突然觉出玉印里有股热流往指尖涌。
那热流不是他的,倒像……像有人隔着千年,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战斗结束时,暮色已浓。
程高带着两个师弟从林子里钻出来,王二狗怀里还抱着从地宫里捡的半块碑拓。
涪翁站在山巅,手里的玉印泛着暖光,照见他眼角的皱纹里有星子在闪。
“师父?”程高轻声喊。
涪翁回头,笑了笑:“走,找船去。”
山风掠过林梢,吹起他的衣摆。
远处树影里,一道模糊的白影闪了闪,又隐进暮色。
那人身侧的玉佩上,刻着与断碑、玉印如出一辙的云纹。
涪翁望着那方向,轻声道:“你……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松涛声里,若有若无的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