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翁正在补渔网,闻言将梭子一抛:该来的,快了。
果然,第七日夜里,老医工撞开柴门。
他鬓发全白,腰间挂着半枚玉璜——那是当年天禄阁校书官的信物。李大人!老人跪在地上直叩首,程高看见他手背的针疤,和师父腕间的一模一样,我是当年跟着您抄《八十一难经》的小宋啊!
涪翁的渔网地落在地上。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老人腕间的疤痕:宋小乙?
你......
陛下要复建医署!老人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这是密信!
他们需要能镇得住场子的医典,能服众的医者!
涪翁接过密信的手在抖。
程高看见他胸前的青铜印突然发烫,印面二字下的纹路亮得刺眼——这是收程高为徒时浮现的第一枚印,如今第二枚的轮廓正若隐若现。
师父!王二狗撞开门,刘侍郎带着兵围了江滩!
月光下,二十余骑踏碎秋霜。
刘侍郎骑在马上,腰间佩刀映着寒光:李柱国!
交出医典,本使保你全尸!
涪翁站在江边,玄针在指缝间流转如电。
程高看见他以针代笔,在沙地上画了九个点——那是九穴封魂阵,师父说过,这是用人体死穴布的局,踏错一步便是死路。
你若踏进一步,涪翁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夜色,便是死路一条。
刘侍郎狂笑着挥刀:给我上!
当先的士卒刚踏进第一个沙点,涪翁的针已破空而出。
程高听见的一声脆响,那士卒突然抱着膝盖惨叫,瘫在地上动不得。
第二个士卒冲上来,针又刺中他的肩井穴,整个人歪倒如断线风筝。
刘侍郎的马前蹄扬起。
涪翁指尖的针突然转向,直取他膝骨。刘侍郎从马上摔下,抱着右腿打滚,你......你敢伤朝廷命官!
医道,不容践踏。涪翁弯腰捡起地上的针,月光顺着针尾二字滑下,在刘侍郎惊恐的瞳孔里凝成冷光,你以为这是江湖骗术?
错了——这是能定人生死的针。
程高看着被捆成粽子的刘侍郎,又看向师父手中的残卷。
夜风掀起竹帘,吹得案上的《诊脉法》哗哗作响,有半页飘到他脚边,上面赫然写着寸口候五脏。
程高。涪翁突然转身,目光灼灼,明日......
他的话被江潮声淹没。
程高却从师父的眼神里读出了未尽的话——那是比月光更亮的东西,是医道传承的火,是要烧穿乱世阴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