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了眼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赵阿婆临终前硬给他系的,说是该讨个吉利。
此刻红绳被江风吹得缠上腕骨,倒像是道枷锁。
刘管家。涪翁放下笔,声音比江水还凉,你家主子上个月找我治偏头疼,我扎了三针,他说比太医院的舒服
刘虎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狰狞地笑:那是老爷宽宏!
现在新朝当政,你个......
现在,我扎三针。涪翁袖口一动,三根银针破空而出。
刘虎只觉右肩一麻,接着左腿像被火烫了似的,踉跄两步栽进江里,溅起的水花扑灭了他手中的火把。
剩下的打手哄叫着跃上船头。
涪翁旋身避开劈来的刀,左手扣住对方手腕,拇指按在穴上——那是他改良过的手法,比寻常点穴更狠三分。
打手闷哼一声,刀当啷落地,整只手臂像被抽了筋似的垂下去。
都给我上!有人举着火把冲过来,火光映得涪翁眼尾泛红。
他足尖点着船舷借力,身影如鹤掠过众人头顶,袖中银针连点数处大穴:让大汉抱头蹲下,让瘦子跪了半截,让拿绳子的喽啰当场瘫成团。
最后一枚针擦着举火把的首领耳畔飞过,地扎进船舱木壁。
火把地坠地,在地上滚了两圈,照亮舱壁上的血痕——涪翁方才用针尾蘸着自己指尖血,刻了八个字:医者不可辱,针锋自为刀。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剩下的打手连滚带爬往岸上跑。
涪翁站在船头,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这才低头查看残卷——好在用防水油布包着,半滴江水都没渗进去。
师父!程高的声音从芦苇荡里传来。
他和王二狗浑身是泥,正扒开芦苇往船边跑。
程高看见被砍得千疮百孔的船板,眼眶一下子红了:他们......他们把医庐的药柜都砸了......
涪翁弯腰收起残卷,木匣上还留着刀劈的痕迹。
他伸手拍了拍程高的肩,掌心能摸到少年后背绷得硬邦邦的肌肉——这孩子跟着他练了三个月的,终于不是那个被药篓压得踉跄的书生了。
医庐烧了,再搭;药柜砸了,再制。涪翁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医道么......他指腹擦过舱壁上的血字,在这儿。
程高顺着他的手望去,血字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团烧不熄的火。
王二狗攥着怀里的药篓,里面还塞着半株没来得及晒的艾草——那是他方才从火场里抢出来的。
涪翁提起木匣,去后山的岩屋。
三人刚钻进芦苇荡,高坡上的晨雾突然动了动。
戴斗笠的墨先生从岩石后转出来,望着江面上还在冒烟的船骸,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牌。
牌上刻着个字,被他用青布裹了大半,只露出半枚字。
李柱国......他低声念着,斗笠下的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当年天禄阁的火,到底还是没烧干净啊。
话音未落,晨雾突然浓重起来。
等雾气再散时,高坡上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朝着长安方向延伸而去。
夜雨初歇,林中雾气弥漫。涪翁带着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