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改造后的胡同里,寒风还带着料峭的凉意。林建军提着个果篮,站在一栋新式居民楼前,抬头望着三楼的窗户——那里曾住着阎埠贵,那个在四合院里算计算计了一辈子的“三大爷”。
“林先生,您来了。”居委会的王主任迎上来,脸上带着惋惜,“阎大爷凌晨走的,走得挺安详,手里还攥着个账本呢。”
林建军心里微微一沉。阎埠贵今年整九十,去年冬天就听街坊说他身体不大好,总念叨着三个儿子的不是。没想到走得这么突然,手里还攥着那本记了一辈子的账,倒也符合他“算计一生”的性子。
走进阎家,客厅里挤着不少人,却没什么哭声,反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争吵。阎家三兄弟正围着一张桌子,对着房产证和银行存折争论不休,声音越来越大。
“这房子当年拆迁补了两居室,我是老大,理应多分一间!”阎老大唾沫横飞,手里挥舞着一张泛黄的分家协议,“爸当年写过,我结婚时他答应给我半间房的!”
“放屁!”阎老二推了他一把,“这几年爸住院,医药费都是我掏的,房子该归我!你除了过年来看一眼,管过啥?”
阎老三年纪最小,抱着胳膊冷笑:“爸上个月还跟我说,这房子留给他孙子娶媳妇,你们俩都别想!”
林建军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幕,突然想起四十多年前的四合院——阎埠贵总拿着个小本子,蹲在槐树底下记谁家借了他一勺盐,谁家占了他半寸地界;三个儿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围着他要零花钱,被他用“算术题”糊弄过去;那时的阎家虽然清苦,倒也没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都别吵了!”王主任忍不住喝止,“阎大爷刚走,你们就为房子吵成这样,像话吗?”
三兄弟悻悻地住了嘴,却依旧互相瞪着眼。林建军扫过桌上的房产证,地址是安贞里的两居室,正是1983年四合院拆迁时分的补偿房。当年阎埠贵为了这房子,跟三个儿子红过无数次脸,总说“等我百年后,谁孝顺给谁”,没成想终究成了祸根。
他走到里屋,阎埠贵的遗体停在灵床上,盖着白布。床头柜上放着那个磨得发亮的账本,最新一页写着:“老大欠赡养费300元,老二欠药费500元,老三……”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病中强撑着写的。
林建军拿起账本,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从1950年代的“傻柱借醋半碗”,到1970年代的“秦淮茹换鸡蛋两个”,再到1990年代的“三儿交房租200元”,一页页翻过,像一部浓缩的四合院生存史。只是算到最后,连自己的儿子都算不清了。
“林叔,您说句公道话。”阎老三突然走过来,语气带着求助,“这房子到底该给谁?”
林建军放下账本,看着他:“你爸生前最看重什么?”
阎老三愣了愣:“看重……钱,还有面子。”
“那他有没有说过,啥叫孝顺?”林建军看着三兄弟,“我记得你们小时候,他总教你们‘算盘打得精,赛过活神仙’,可没教你们‘为了房子逼死老子’。”
这话像巴掌一样打在三兄弟脸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阎老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出殡那天,天阴沉沉的。林建军作为“老街坊”代表,送去了一个花圈,挽联上写着“邻里一场,恩怨皆空”。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队伍后面,看着阎埠贵的骨灰盒被抬上灵车,想起最后一次见他的情景——
那是1996年的秋天,阎埠贵拄着拐杖在菜市场摆摊卖自家种的白菜,一块五一斤,少一分都不卖。林建军路过,笑着问:“三大爷,都这把年纪了,还跟人计较一毛两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