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的试制车间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加热后的焦糊味。几台老旧的轧机被临时围了起来,地上画着白色的粉笔线,划分出“原料区”“加工区”“检测区”,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井然有序的新气象。
林建军正蹲在一台轧机旁,用粉笔在地上画着改造草图,身边围了几个年轻工人,都在认真地看着。自从无缝钢管试制项目获批后,他就把家安在了车间,除了回四合院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这里。
“……这里,我们要加装一个张力辊,控制钢管的延伸率,误差不能超过0.5%。”林建军指着草图上的一个圆圈说,“还有加热炉的温度传感器,必须精确到±1c,不然轧制出来的钢管强度不达标。”
“林技术员,这能行吗?”一个年轻工人挠着头问,“咱们这设备都快散架了,能撑得住这么精密的改造?”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林建军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设备是老了点,但只要咱们用心,总能找到办法。苏联专家能做到的,咱们中国人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他的话像一团火,点燃了年轻工人们的热情,大家纷纷点头,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哼,说得轻巧,苏联专家研究了多少年?就凭咱们这几台破机器,几个毛头小子,能搞出军工级无缝钢管?我看呐,就是瞎折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钳工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脸上刻满了皱纹,眼神里带着一股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执拗和挑剔——正是厂里的老资格,李师傅。
李师傅是技术科的“活化石”,据说年轻时在德国留过学,见过大世面,对厂里的设备了如指掌,但也出了名的保守,总觉得“老的就是好的”,对年轻人的新想法嗤之以鼻。
“李师傅。”林建军主动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尊重,“您来得正好,我们正讨论设备改造方案呢,想请您给把把关。”
“把关?我可不敢。”李师傅皮笑肉不笑地说,眼睛在轧机上扫了一圈,像在看一堆废品,“林技术员,不是我泼冷水,这无缝钢管,尤其是军工级的,讲究的是真材实料和精密设备。咱们厂这条件,能生产民用的就不错了,还想攀军工的高枝?我看你还是趁早死心,别到时候项目黄了,浪费厂里的钱,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刚才还热情高涨的年轻工人们都蔫了下去。有人想反驳,却被李师傅严厉的眼神逼退了——在厂里,李师傅的资历摆在那儿,没人敢轻易顶撞。
林建军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李师傅的脾气,跟他争论技术细节没用,得拿出点真东西让他服气。
“李师傅,我知道您经验丰富,看得远。”林建军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还是想试试。这样,咱们立个约定,给我三个月时间,如果到时候还搞不出合格的军工级无缝钢管,我就辞职,回车间当学徒,您看怎么样?”
“什么?”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林建军会下这么大的赌注。辞职?这在铁饭碗比命还重要的年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李师傅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技术员这么敢赌,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他上下打量着林建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犹豫或胆怯,可看到的只有平静和自信。
“好!有种!”李师傅被激起了好胜心,一拍大腿说,“我就跟你赌这三个月!如果你真能搞出来,我老李给你端茶倒水!要是搞不出来,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一言为定。”林建军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