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临时指挥部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几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文件柜的影子拉得颀长。沈砚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三样东西:一张沈玥的旧照片、装着药瓶碎片的证物袋、还有那张标注着李建国名字的名单。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映得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证物袋里的玻璃碎片泛着冷光,瓶壁残留的暗黄色痕迹仿佛还在诉说着十年前的罪恶。沈砚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证物袋的表面,指尖传来的凉意顺着神经蔓延至心底。他想起法医中心的报告——药瓶残留成分与沈玥体内的抗抑郁药完全一致,想起王大爷的证词——沈玥当年是被院长逼问,而非主动告密,想起林辰崩溃时的忏悔——他误解了沈玥整整十年。
这些证据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沈砚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
他拿起桌上的旧照片,照片里的沈玥才十五岁,扎着马尾辫,笑容腼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沈玥刚被他接出阳光福利院时拍的,当时他以为妹妹只是因为长期在福利院生活而性格内向,却从未想过,那份恐惧背后,是日复一日的强制灌药和精神控制。
“哥,那个药好苦,院长说我有心理病,必须每天吃。”
“哥,我总觉得头晕,有时候会忘记事情,是不是生病了?”
“哥,院长说不能告诉别人吃药的事,不然会有麻烦。”
沈玥曾经断断续续说过的话,此刻清晰地回荡在沈砚耳边。那时他刚投身警队,每天被案件和工作填满,只当是福利院的常规治疗,叮嘱妹妹“听院长的话,好好治病”,却从未深究过那“药物”背后的阴谋,更没发现妹妹眼神里的绝望。直到后来沈玥意外身亡,他被巨大的悲痛淹没,又因现场留下的“福利院线索”,潜意识里竟对林辰的指控有过一丝动摇——或许,妹妹真的和陆明的死有牵连?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十年来一直深埋在他心底,每次想起沈玥,都会伴随着一阵隐秘的愧疚。他身为警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身为哥哥,没能看穿她的痛苦,甚至在她死后,还曾对她的清白有过怀疑。
“沈队,还没休息?”陆时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过来,看到沈砚面前的照片,脚步顿了顿,声音放轻,“是沈玥小姐的照片?”
沈砚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沈玥的脸颊,声音沙哑:“她当年那么害怕,却还是试着向我求助,是我忽略了。”
陆时将咖啡放在沈砚手边,在他身边坐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时候谁也想不到,福利院看似慈善的外衣下,藏着这么肮脏的勾当。沈玥小姐是受害者,你也是。”
“受害者?”沈砚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我是她的哥哥,是警察,却让她在那样的地狱里挣扎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明不白地死去。如果我当年能多留心一点,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福利院的秘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想起沈玥去世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眼神涣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反复说“他们在吃药,好多人都在吃”。当时他以为是妹妹的“病情”加重,还安慰她“等忙完这个案子,就带她去看最好的医生”,可他没想到,那竟是妹妹最后的求救信号。
“沈队,别自责了。”陆时看着他,语气诚恳,“我们都是凡人,不可能预知所有的罪恶。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知道沈玥小姐是被强制灌药,知道她没有告密,知道她和我哥一样,都是这场阴谋的受害者。我们能做的,就是查明全部真相,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陆时的话像一剂良药,稍稍抚平了沈砚心底的刺痛。他拿起那份标注着李建国名字的名单,指尖在“教育局”三个字上重重一顿:“你说得对。李建国、张启山,还有名单上那些没被揪出来的人,他们用权力做保护伞,用药物控制无辜者,草菅人命,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这时,技术科的小张揉着通红的眼睛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沈队,加密硬盘破解了!里面有李建国和张启山的秘密通讯记录,还有一份十年前的‘药物控制名单’,上面除了沈玥小姐和陆明警官,还有二十多个孩子的名字!”
沈砚猛地站起身,接过报告快速浏览。“药物控制名单”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名单上的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服药剂量”“控制效果”等字样,像对待实验品一样冰冷无情。其中沈玥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顽固型,需加大剂量,重点监控”。
“加大剂量……重点监控……”沈砚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眼底的愧疚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愤怒取代,“他们根本没把这些孩子当人看!”
报告里还附着几段李建国和张启山的通讯记录,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那些孩子服用药物后都很听话,资质审核那边可以放心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