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盯着鼎底那个脚印,手指轻轻摩挲着边缘的刻痕。血从他左眼不断渗出,混着银沙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像谁在偷偷数着倒计时。
他没擦,也不打算擦。
“你说我先来?”他低声问,不是问空气,是问那个三百二十年前站在废墟里的青衫人影,“那你呢?你算不算后来的?”
话音落,左眼猛地一抽,银色时钟再次浮现,但这次不是他自己催动的。它自己转了起来,逆着方向,一圈,两圈,第三圈时,视野骤然扭曲。
他看见了地脉深处。
一条灰白卷轴静静悬浮,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道笔画都由凝固的血丝构成。中央一行字正微微发烫:玄天宗第十六代宗主,渡劫失败,陨于三百二十年前七月初七。
方浩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青铜鼎底的脚印上。血落即燃,腾起一道暗红火苗,火中浮现出一个残缺阵图——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小孩拿树枝在地上划的,偏偏每一笔都卡在天地脉动的间隙里。
“墨鸦那家伙,当年说这是‘废图’。”他冷笑,“结果你拿它布了四百九十六个假身阵,倒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阵图以血为引,迅速蔓延至整个鼎底,恰好与脚印重合。灭宗令残片被他按进阵眼,咔哒一声,像是锁扣咬合。
“定位。”他低喝。
残片嗡鸣,一道微光顺着地脉射向深处,直指那卷生死簿。簿上“陨落”二字忽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东西在里头挣扎。
方浩闭眼,轮回之眼全开。视野中,无数银线从四面八方汇聚,最终缠绕在那两个字上,像蛛网困住飞蛾。
“改。”
他指尖划过眉心,魂力涌出,在虚空中写下“闭关”二字。笔画未成,体内经脉已如刀割,一根根断裂,又强行接续。他疼得嘴角抽搐,却还在笑。
“闭关百年,延寿三百年。”他一字一顿,“我师尊不死了,懂吗?”
最后一个字落下,生死簿猛然一震,血丝重组,“陨落”褪色,“闭关”浮现,墨迹未干。
天空骤暗。
没有雷,没有风,只有雨。
黑色的雨,一滴一滴落下,砸在地上不散,反而凝成细丝,像无数根头发从天垂下。方浩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皮肤下鼓起黑线,顺着腿骨往上爬,钻进腰腹,直冲心脉。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灵力正在溃散,丹田如漏斗,修为一路暴跌——金丹?没了。元婴?蒸发了。元神摇晃,连凝气九层都撑不住,眨眼跌到五层、四层……
“三层了。”他咧嘴,牙龈渗血,“再降一层,我就能跟陆小舟一起背《菜经》了。”
话音未落,一道黄影猛扑而来。
剑齿虎一跃而起,张口喷出一团黏糊糊的绿液,兜头盖脸糊了方浩一身。那玩意儿滑腻泛光,像刚从史莱姆肚子里掏出来的,瞬间裹住他全身,连头发都没放过。
“别动。”剑齿虎低吼,“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是被楚轻狂看见,非得说你走火入魔,然后拿剑给你‘超度’。”
黏液贴上皮肤的刹那,方浩体表的黑线微微一滞。可就在这瞬间,绿液表面忽然泛起波纹,折射出一片残影——
断裂的金属臂膀,扭曲的推进器,一块焦黑铭牌上刻着“UNIoN-7”字样。
方浩瞳孔一缩。
“那是……?”
“别看!”剑齿虎猛地用爪子拍散黏液表面,“再看一眼,你脑子就得被未来记忆塞爆。”
黑焱不知何时蹲在了青铜鼎耳上,尾巴卷着一片猫薄荷,慢悠悠舔爪。
“哎哟,改命成功了?”它眯眼,“恭喜啊,从今天起你不是宗主了,是逃犯。”
“逃什么犯?”方浩喘着粗气,“我只是……改了个字。”
“改字?”黑焱嗤笑,“你动的是生死簿,是天道账本,是宇宙的Excel表格!你以为签到是福利?那是监狱发的劳改积分!每签一次,你就多戴一道镣铐。”
方浩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