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说完了最后一句宣言。
没有激昂的结尾，依旧是那份贯穿始终的、令人心安的平静。
全球各地，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希望的火种被彻底点燃，人们相拥而泣，庆祝新生。
也就在这一刻，霍沉舟微微偏过头，目光穿越了喧嚣的人群，精准地、温柔地，落在了那个浑身僵硬、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身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鼎沸的人声，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恐、绝望、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哀求。
他对着她，极其缓慢地，微微动了一下苍白的唇。
没有声音。
但苏念辞读懂了。
那是一个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生死轮回，跨越了无数次时间线纠缠的，最深沉，也最绝望的祝福——
“要幸福。”
三个字，抽干了他最后的气力，也彻底击碎了苏念辞所有的坚强。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猛地推开身前阻挡的一切，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身影狂奔而去。
什么新纪元，什么未来，什么人类命运……她统统不要！她只要他！只要霍沉舟！
人群被她撞开，惊愕地看着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她跑得那样快，那样急，风声在耳边呼啸，却盖不住她心脏碎裂的声音。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着他因为她的靠近，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满足，却也无比疲惫的弧度。
然后，他的身体，从那微笑着的唇角开始，化作更多、更密、更亮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地，向上飞旋，融入身后那片更加浩瀚的星辉之中。
手臂，身躯，双腿……
一点点瓦解，消散。
“沉舟——！等等我！霍沉舟——！”
她嘶吼着，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抱住他，把他从这该死的消散中拽回来！
指尖传来一点微弱的、温暖的触感。
是他最后残存的、尚未完全能量化的指尖。
只有一点点温度，像冬日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最后的那一点余温。
她甚至来不及握紧。
那点温暖，就在她的指尖，倏然散去。
她猛地收拢五指，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凉的、带着微光的空气。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
只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盘旋着上升，最终没入那片庞大的、依旧在缓缓波动的时空裂隙之中，成为了那永恒星海的一部分，再也分辨不出彼此。
新纪元的第一缕曙光，就在此时，恰到好处地、无比残酷地，撕裂了漫长的夜幕，从天际喷洒下来。
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废墟，照亮了欢呼的人群，照亮了苏念辞那张泪痕纵横、彻底失去血色的脸。
她僵立在原地，维持着向前伸出手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那转瞬即逝的、虚假的暖意。
晨曦落在她空洞的瞳孔里，映不出一丝光亮。
他给了全世界一个黎明。
却独独把她，遗弃在了永无止境的寒夜。
新纪元，开始了。
可她的世界，在她抓住那一把虚无的瞬间，已然彻底终结。
光耀万丈，人声鼎沸，而她站在那里，如同荒漠中孤零零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