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被她骤然转变的气势惊住,随即重重点头:“明白!”
手术室外狭长的走廊,不知何时已被闻风而动的记者挤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对准了蜷缩在角落、刚刚签下病危通知书的苏念辞。镁光灯疯狂闪烁,捕捉着她最狼狈、最脆弱的瞬间。问题像毒箭一样密集射来:
“苏小姐!霍先生情况到底有多危急?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爆炸是否是林氏实验室安全疏失导致?您会追究林氏责任吗?”
“有消息称林兆远先生因健康原因已被保释,您对此有何看法?是否认为这是司法不公?”
苏念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她身上那件名贵的雪纺衬衫早已破烂不堪,浸透了暗红的血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脸上的血污被她擦得更加狰狞,像一幅残酷的战地油彩。她抬起眼,目光不再是空洞和脆弱,而是淬炼过的寒冰利刃,穿透闪烁的镁光灯,直直刺向每一个提问的记者,刺向镜头后所有窥探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任何问题。只是抬起手,指向走廊尽头悬挂的巨大液晶屏幕。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最新的突发新闻快讯:
**“突发!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兆远因突发严重健康问题,已被依法取保候审,现正前往私立康宁医院接受治疗。林氏发言人称,林老先生对实验室爆炸深感痛心,承诺全力配合调查……”** 画面切换,是林兆远被簇拥着走出警局的镜头。他穿着病号服,外面裹着昂贵的羊绒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精心调整过的茫然和呆滞,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在律师和保镖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微微颤抖,将一个突发重病、虚弱无助的老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是在弯腰钻进豪华防弹房车的前一秒,他似乎不经意地侧过头,目光精准地扫过镜头,嘴角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冷而傲慢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就是这一丝弧度,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苏念辞的眼底。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虚伪到令人作呕的脸,看着那场精心编排的保释大戏。手术室里霍沉舟命悬一线,生死未卜;而策划这一切的恶魔,却披着“病弱老人”的外衣,在镁光灯下堂而皇之地走出了警局,即将回到他那固若金汤的堡垒!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意在她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她猛地转过身,再次面对汹涌的镜头。脸上不再有泪,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眼底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她抬起手,不是指向屏幕,而是指向自己——指向自己心口那片被霍沉舟鲜血彻底浸透、此刻已经凝结成深褐色的衣襟。
“看到这血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走廊里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这是霍沉舟的血。几个钟头前,他还站在我身边,为了撕开某些人精心编织的谎言!现在,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而策划这一切的人——” 她猛地抬手指向屏幕上林兆远钻进车里的画面,“却因为一场‘突发的重病’,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审判的冰冷:“保释?健康问题?真是天衣无缝的剧本!演得真好!”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端讽刺的弧度,眼神却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林兆远先生,你的表演,我看到了。”
她微微停顿,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入了所有的愤怒和绝望,再吐出时,只剩下玉石俱焚的决绝和宣告:
“我苏念辞,以心口这未干的血起誓!” 她染血的手指用力戳在自己血迹斑斑的心口,留下一个暗红的指印,“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只要霍沉舟还有一线生机,这场血债,必将清算到底!法律若不能给我公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苍穹的尖锐和疯狂,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烈焰:
“我便亲手!送他下地狱!”
“轰——!” 整个走廊瞬间被引爆!闪光灯如同密集的闪电,快门声如同暴雨。记者们被这血淋淋的控诉和毫不掩饰的死亡宣告彻底震撼,疯狂地向前拥挤。
苏念辞却不再看他们一眼。她猛地转身,血衣在身后划开一道凄厉的弧线。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像一只沉默的血眼。她一步步走回那扇门前,背脊挺直如标枪,再次将自己钉在那片冰冷的角落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复仇女神像。
她闭上眼,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手术室里的仪器声隔着厚重的门隐约传来,如同命运的鼓点。刚才在救护车上,霍沉舟最后破碎的话语,带着濒死的寒意,再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回响:
“……视…频……柔霜……她……”
柔霜…视频…林兆远的保释…还有他钻进车前那抹冰冷的笑意…
无数破碎的线索如同毒蛇,在她混乱而灼热的脑海里疯狂缠绕撕咬。一个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如同深渊里爬出的触手,骤然攫住了她——
林兆远的保释,他那场精湛的“病重”表演,会不会…不仅仅是为了脱身?会不会…更是为了争取时间?去销毁那个…藏在某个地方的…柔霜留下的视频?!那个让霍沉舟在濒死之际都念念不忘的…可能颠覆一切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