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她加重了语气,”他们缺乏真正的磨砺。没有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危机,没有在困境中独立做出过重大决策并承担其后果的魄力。
他们的‘能力’,更多体现在如何维持现状,如何驾驭臣子,而非开拓进取,解决真正的国家危机。就像温室中精心培育的花朵,看似娇艳,却经不起真正的风雨。”
她看了一眼萧墨玄:“王爷如今亲自处理朝政,教导陛下,已是难得。但王爷能保证,未来的君主,都能有您这般的阅历、能力和……际遇吗?”
萧墨玄沉默不语。他知道不能。即便是他,若非早年随军历练,经历朝堂倾轧,也绝无可能有今日的见识和手腕。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信息渠道的单一与扭曲。”杨映溪指出了另一个关键点,
“深居宫中的君主,所能了解的外界信息,几乎全部来自于臣子的奏报和身边近侍的传达。这其中的信息,有多少是经过筛选、美化甚至扭曲的?
有多少真实的民情、潜在的危机,被层层官僚体系所过滤掉了?‘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并非凭空而来。”
“所以,并非后代君主不想成为雄主,而是他们所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所面临的挑战,从根本上限制了他们的视野、能力和魄力。而这又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而非单纯的个人资质问题。”
杨映溪的一番剖析,让萧墨玄和崔佑璋心中许多模糊的困惑变得清晰起来。他们第一次从另一种视角去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他们之前看不明白,正是因为他们自幼就生长于权力的中心,他们的四周也早已经被砌起了无形的高墙。
“结构性的问题……”萧墨玄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崔佑璋也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映溪,你总是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根子上。如此说来,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难道历代王朝都跳不出这个循环?”
“并非完全无解,但极其艰难。”杨映溪语气凝重,“其实,无论多聪明的人,都是无法提前设计出一套完美社会制度的!而社会制度的产生,也是应社会需要而生,并非由人为意志产生……。”
“诚然,我们可以提前设计出一套自认为完善,毫无瑕疵的社会制度,并且坚决的执行下去,但是,历史已经证明了,任何制度在制订之初,都觉得很完美,可以解决所有的社会矛盾。
可是,事实证明,所谓的‘完美制度’都只能解决某个时间段的社会矛盾,时间长了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新问题!”
“而做为了一个君主、帝王、领袖,需要的不是全能和无所不能!他需要的是在恰当的时候,拥有拨乱反正的能力!”
她看向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丝,仿佛在透过雨幕看向更遥远的未来:“如果我们真的希望大虞能够打破这个循环,长治久安,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不能仅仅满足于培养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而是要尝试去构建一个不那么依赖于君主个人能力的、更加稳定和可持续的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