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玄强迫自己将目光锁定在摊开的奏折上,那上面是工部关于来年漕运修缮的预算呈报。数字密密麻麻,条款繁琐,往常他定能迅速抓住关键,今日却只觉得那些字迹如同游动的蝌蚪,难以入脑。
“南方战船……秦歌……”这两个词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交织。他本考虑过安排秦歌与谢云昭一同南下,但是后来发觉京城的很多事务根本离不开他,所以就作罢了!
正好让谢云昭独自南下与陈大有会合,让他能借此机会好好的历练一番,在军务中树立威信将来让他更进一步时,朝中的那些老臣也无话可说!
只是,想到秦歌时,又想到他昨日离开时那苍白虚弱、需得“安心养病”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忧虑竟油然而生——他瘦弱单薄的肩上的担子是不是太重了!
“啧。”萧墨玄有些不耐地搁下笔,指节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他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脑中的影像,然而秦歌的身影反而更加清晰。不仅是今日强忍痛楚的模样,还有更多平日的碎片:
论政时眼神灼灼、神采飞扬;被自己逼问得紧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下意识轻咬下唇的小动作;
甚至是那日醉后,靠在自己肩头,手指触摸自己眉宇间细腻的触感,以及脖颈处露出的,异常白皙柔滑的肌肤……
“荒谬!”萧墨玄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是对自己这接连不断、愈发离谱的联想的恼怒。他霍然起身,在书房内踱步,冰冷的空气似乎能让他清醒几分。
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肩负江山社稷,怎可沉溺于这种无端又暧昧的猜疑之中?这绝非他的作风。
或许,真如自己所想,是近日压力过大所致。又或许,只是因为秦歌此人太过特别,才华横溢却又处处透着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独特气质,才引得自己过分关注。
他行至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吹散了一室暖意,也让他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望着庭院中覆雪的青松,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秦歌是他看重的人才,其忠诚与能力至今无可指摘。他只是他的一个得力好用的谋士!萧墨玄努力的说服自己。
至于那些纷乱的思绪,他必须将其彻底压下。探究可以,但需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绝不能让其影响自己的理智和判断。
他重新坐回书案后,面容已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与威严。他提起笔,这一次,笔尖沉稳,落下的字迹恢复了力透纸背的锋锐。
他先是批复了工部的奏折,准了预算,却额外批示要求加强审计,杜绝贪墨。接着,他另取一纸,开始撰写给南方水师将领的密函,交代战船交接的具体事宜。
写罢,他放下笔,将密函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侍卫,低声吩咐道:“速将此信送往江宁水师大营,务必亲手交到陈参将手中。”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几分,
“另外,挑选两名影卫,暗中保护秦公子,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亦不得打扰。秦先生有任何异常……及时回报。”
侍卫领命而去。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下炭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萧墨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该对秦公子过分的关注,可内心深处,那份因“秦歌”而起的波澜,却并未完全平息。他知道,有些种子一旦落下,即便被强行压抑,也终有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而他现在能做的,唯有静观其变,并竭力维持着这看似平静的局面。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