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寨的广场被初冬的霜气浸得冰凉,青石板缝隙里还凝着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天还没亮透,五千大军就已列成方阵,青灰色的军服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像一片沉默的石林。
曹林踩着木梯走上点将台,玄色披风被山风掀起,露出里面银亮的铠甲——那是云州府的铁匠连夜赶制的,甲片上的纹路还带着新淬的寒光。他接过亲兵递来的长剑,剑鞘上的“断云”二字被摩挲得发亮,这把剑跟着他从北境杀到中原,剑穗上的红绸早已被血浸成暗红。
“弟兄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滚过广场,每个字都砸在士兵们的心上,“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方阵里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枪杆的呜咽。前排的士兵能看见曹林眼底的红血丝——他昨夜在议事堂看了一夜密信,京城的血、藩王的兵、百姓的哭,都在那几张纸上烧着。
“新帝赵珏,弑兄夺位,囚困先帝!”曹林猛地拔剑,寒光在晨光里划开一道弧,“他下削藩令,不是为了江山,是为了自己坐稳那把沾血的龙椅!辽东的慕容烈被抄家,苏州的钱沣满门流放,青州的李茂差点被暗杀灭口——这等暴君,留着他,天下永无宁日!”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低低的怒吼,有人攥紧了手里的枪,指节泛白。陈九站在火器营前列,按着腰间的短铳,喉结滚动——他想起三年前在北境,就是朝廷的乱兵杀了他唯一的弟弟,那笔血债,早该讨了。
“咱们断云寨,从北境到云州,靠的不是抢,不是杀!”曹林的剑指向广场旁的粮仓,那里堆着五十万石粮,麦香混着霜气漫过来,“靠的是让百姓有饭吃,让弟兄有衣穿,让孩子能上学!可现在,京城的赵珏,要毁了这一切!”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山崩时的裂帛,“他派来的税吏,刮走百姓最后一粒米;他的禁军,抢了商户最后一匹布;他的爪牙,在洛阳城墙上画乌龟,却让士兵用干草充箭——这样的君,留着何用?”
“杀!杀了他!”方阵后排突然有人喊,很快连成一片声浪,震得点将台的木柱嗡嗡作响。有个从洛阳逃来的士兵,去年差点被王魁的人打死,此刻红着眼吼:“将军,带我们杀回去!为洛阳的弟兄报仇!”
曹林压了压手,声浪渐渐平息。他举起剑,剑尖直指南方:“今天,咱们出兵,不是为争天下,是为清君侧,安社稷!”他顿了顿,每个字都砸得格外重,“清的是弑兄的逆贼,安的是天下的百姓!等斩了赵珏,扶贤明君主,咱们就回断云寨,继续种咱们的地,开咱们的坊,谁也不欺负!”
“好!”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差点掀翻寨门,骑兵的马突然躁动起来,前蹄刨着地面,铁掌踏得青石板迸出火星,像是急着要踏上征途。
火器营的士兵们揭开了炮衣,二十门线膛炮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炮口对准南方,炮身刻着的“安”字被摩挲得发亮。孙二蹲在炮架旁,检查着引信,指尖划过炮膛——这是他亲手督造的,每门炮都试过射程,三里外的靶心,一炮一个准。
“点将!”曹林收剑入鞘,声音斩钉截铁。
“陈九!”
“在!”陈九往前一步,铠甲撞得铿锵响。
“率火器营三千,携十门火炮,走东路,破洛阳,接应青州李茂!”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