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帮断云寨。”李嵩望着满地紫藤花,语气平淡,“江南的商路乱不得,真让姓张的把铁轨占了,商户们又得遭殃。再说,周兄是我的旧友,我不能看着你刚有个落脚处,就被人掀了摊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张阁老想让儿子接掌江南盐运,断云寨的票号和商路挡了他的路——他们动不了北境的根,就想从临江府下手。”
周先生握紧纸条,对着李嵩深深一揖。他知道,李嵩这话,冒着不小的风险——张阁老在朝中势力庞大,一旦被察觉“通匪”,巡抚之位怕是保不住。
“多谢李大人。”
“去吧。”李嵩挥挥手,转身回了书房,背影在紫藤花影里,显得有些萧索。
周先生走出巡抚衙门,江南的晚风带着潮气,吹得他袍角翻飞。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五月初三,湖广兵备道将查临江铁轨。”字迹潦草,却透着匆忙。
他雇了辆马车,直奔断云票号杭州分号。青禾见他神色凝重,赶紧去请诸葛红月——她刚从苏州回来,正在核对茶叶外销的账目。
“湖广总督要动手?”诸葛红月看完纸条,眉头紧锁。她早知道江南官场水深,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张阁老想让儿子掌盐运,断云寨的商路挡了他的财路。”周先生分析道,“铁轨是临江府的命脉,一旦被他们扣上‘匪产’的帽子,不仅商路断了,连沈家和钱家的生意都要受牵连。”
“他们敢动铁轨,陈九的铁骑营第一个不答应。”青禾忍不住说。
“硬来只会中计。”诸葛红月摇头,“他们就是想逼断云寨动武,然后扣上‘叛乱’的罪名,名正言顺地剿灭我们。”她看向周先生,“李巡抚肯递消息,说明他也不希望江南乱——或许,我们可以从官场内部破局。”
周先生眼睛一亮:“李大人提到湖广兵备道查铁轨,那兵备道是个出了名的‘钱痨’,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未必不能拖延时日。”
“好处可以给,但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好欺负。”诸葛红月提笔写了封信,“你让人把这封信送临江府,让陈九做好准备——明面上配合查验,暗地里护好铁轨,别给他们抓把柄。”她又写了张银票,“这五千两,你设法送到兵备道手里,就说‘断云寨愿为江南商路尽绵薄之力’。”
周先生接过信和银票,忽然想起李嵩的话。这官场的浑水,断云寨终究还是要蹚,只是他们的法子,比朝廷多了几分灵活,也多了几分底线。
次日,周先生再次拜访李嵩,送上断云寨的回礼——北境的貂皮和黑石部的药材,都是京官喜欢的稀罕物。
“他们……有应对之法?”李嵩看着礼单,不动声色地问。
“断云寨想请李大人从中斡旋,”周先生笑道,“临江府的商路,每年能给江南带来十万两税银,若是乱了,对谁都没好处。”
李嵩点点头,拿起笔在礼单上批了个“收”字:“我会给湖广兵备道写封信,让他‘谨慎查验’。只是张阁老那边,你们自己也要当心。”
周先生离开时,紫藤花又落了一层,沾在他的官靴上,像铺了层紫色的雪。他知道,这场官场的暗斗才刚刚开始,断云寨想在江南站稳脚跟,光靠商路和票号还不够,还得学会在这盘根错节的关系里,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而李嵩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周先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拿起那罐龙井砖茶,让人泡了一壶。茶汤入喉,醇厚的暖意漫到心里,他忽然觉得,或许周先生说得对——有些“干净”的规矩,或许真能在江南的浑水里,开出不一样的花。
远处的钱塘江上,“断云号”正扬帆北行,载着诸葛红月的信和江南官场的暗流,往临江府去。一场看不见的风波,已在平静的水面下,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