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地下花圃的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纱裹着冷意。林默蹲在那株红焰蓝铃花前,指腹轻轻抚过铜扣表面新浮现的赤纹——赤纹如灼烧的血脉,在铜扣上蜿蜒,触上去不是冷硬的金属感,而是带着体温的灼烫,像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余温未散。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沈清棠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臂,指尖精准落在那道未愈的灼痕上。那道结痂还泛着粉红,是三天前为救被楚家绑架的小蝶,他硬扛下守卫火焰异能时留下的,触感粗糙,却让她的动作愈发轻柔。
“你昨晚梦见了三百七十二个人?”她的声音像沾了晨露的蓝铃花瓣,轻却有穿透力,落在晨雾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林默垂眸,喉结重重滚动。昨夜【吞噬吸收·灵魂共感】觉醒时,他整个人被拽进了记忆的洪流,那些被九衡算法标记为“不稳定因子”的灵魂,一个个在他意识里重现,带着濒死的绝望:穿护士服的女孩攥着被撕毁的病历,指甲抠进纸页,哭到胸腔抽搐,最后倒在消毒水味里,嘴角溢着白沫;戴眼镜的程序员在键盘上敲下“数据异常”的瞬间,太阳穴突然插进一根细针,屏幕上的代码瞬间变成血色;扎双马尾的外卖员在暴雨里被黑色轿车撞飞,车头溅起的水花沾着她外卖箱里漏出的奶茶,甜腻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在雨里弥漫;还有个老教师,被强行灌下“镇静剂”,手里还攥着给学生批改的作业,红笔批注的“加油”二字被血浸染。
这些碎片像钢针扎进他的太阳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可最让他窒息的是,每个记忆结尾都浮着一行冷白代码:“九衡算法标记:不稳定因子,执行清除。”
“她们不是自愿消失的。”林默的声音发哑,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分明,“是被那个吃人的算法,一个一个......”他突然住了口,喉间涌上腥甜,抬头时眼眶发红,却扬起个带血的笑,“但现在,我知道该怎么让她们说话了。”
沈清棠没接话,只是弯腰,将脸轻轻贴在他后颈。她发间的蓝铃花胸针硌着他的皮肤,带着细微的刺痛,却像某种无声的誓约,将两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老鬼”二字。林默按下接听键,声音冷得像冰:“老鬼,把‘影子结算数据’和‘血契反噬’日志合成一份‘焚账包’,加密等级调到最高。”他望着窗外被晨光染金的花茎,红焰蓝铃花在雾里轻轻摇晃,“今晚,楚昭加冕天衡阁代理人时,我要烧了他的神坛。”
电话那头传来盲文纸翻动的沙沙声,老鬼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粗糙而急促:“你进不去。天衡阁是楚家的AI蜂巢,三百名异能守卫,七层虹膜加脑波双重识别,每三分钟扫描一次异能波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林默的目光落在红焰蓝铃花上,花瓣边缘的血丝在风里颤动,像极了三年前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我不用进去。”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笃定,“三个月前,我以保洁员身份潜入时,就已经在里面埋好引信了。”
下午五点四十一分,楚氏大厦b1设备通道的荧光灯忽明忽暗,光影在管道壁上晃得人眼晕。林默推着保洁车转过弯,橡胶车轮碾过地上的水渍,“吱呀”声在空旷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
车底暗格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改装过的冷却管接触器,苏晚昨晚用口红在他手背上画的线路图还没擦干净,淡红色的线条在皮肤纹理里,像某种秘密暗号。
耳麦里响起小刀的爆破音,带着电流杂音:“电梯监控已黑,现在到3号管道口,往右数第七根冷凝管,小仪说那是天衡阁冷却系统唯一的物理接口,藏在保温层里。”
林默低头调整清洁工具,余光扫过墙上的安全标识。三个月前他刚潜入时,就是在这个管道口捡到楚昭掉落的袖扣——那枚镶着蓝宝石的袖扣,后来才知道,是楚怀瑾用“血契”控制儿子的信物,宝石里藏着微型监听器和意识干扰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扣,母亲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上面,与袖扣的冷硬截然不同。“收到。”他应了声,推车的手微微发紧,指腹按在接触器开关上,“准备好电磁干扰器,等我信号,干扰时间必须超过五分钟。”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天衡阁外环冷却室的金属门“咔嗒”一声弹开,电子锁的绿光熄灭,留下淡淡的焦味。林默端着工具箱刚跨进去,一道黑影突然横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老衡的特警战术靴碾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穿着军绿色作训服,胸前别着天衡阁守卫徽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紧抿的薄唇,下颌线绷得像根弦:“今天是代理人加冕日,不许靠近主控区。”
林默的指尖在工具箱上顿了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金属管道间回响。三个月前潜入时,他查过所有守卫的档案,老衡的妹妹林小芸,三年前死于静兰制药的“新型镇静剂”临床试验,死亡证明上写着“突发心脏病”,可他从九衡算法底层找到的解剖报告里,女孩心脏上的针孔,比病历上记录的注射次数多了七次。
“你妹妹......是不是叫林小芸?”林默低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压得极低,刚好能让对方听见,“三年前在静兰制药参加临床试验,猝死,所有记录都被人为删除了。”
老衡的喉结剧烈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林默看见他攥着警棍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发白,帽檐下的阴影里,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默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放在工具箱上。照片里,穿白裙子的少女站在花店前,手里捧着一束蓝铃花,笑得眉眼弯弯,身后挂着“清棠花艺”的木牌——那是沈清棠的花店被楚家强占前的样子,也是林小芸最后出现的地方。
三秒的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