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个粗犷洪亮的女子声音惊喜地响起,只见旁边树丛哗啦一响,窜出一个少女来。
这少女生得如何?但见:
身高体壮,膀大腰圆。眉不画而横黛,目未扫却含煞。
腰似辘轴般蠢夯,手脚如棒槌似莽撞。面上胡乱涂抹些脂粉,欲掩风霜,反添几分怪异。
她身上套着寻常粗布裙,行动带风,透着一股子江湖泼皮的利落劲。
这女子正是那十字坡前,令过往行人闻风丧胆的“母夜叉”孙二娘!
孙二娘几步蹿到吊着的西门庆面前,毫不避讳,伸出粗糙如同砂纸的手,先是捏了捏他的脸颊,又顺着胳膊摸到腿脚,如同集市上掂量牲口,眼中放着光,啧啧称奇。
“嘿!爹,您快来看!这个可比往日那些粗蠢脚夫、行商强到天上去了!”
“瞧这皮肉,细发得跟绸缎似的!模样也周正,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像个读过书的体面人!”
“这下可好了,您老人家的病有指望了!用他的心肝泡酒,定是大补!这身肉膘,拿来剁馅包包子,油水也足得很!”
她话音未落,一个干瘦的身影拄着根木棍,颤巍巍地从树后转出。
这老者约莫六十上下,面色蜡黄如金纸,身形佝偻得像只熟虾,不住地掩口低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但他那一双深陷的老眼,却时不时闪过商贾般的精明与猎户般的警惕寒光。
他正是孙二娘的父亲,江湖人称“山夜叉”的孙元知。
孙元知踱步近前,眯着昏花老眼,仔细打量在空中晃荡、面无人色的西门庆,又伸手在他几处大骨关节处捏了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缓缓开口道:“这人……先留着!”
“可是爹!您的病……”孙二娘急了,嗓门拔高。
“咳咳……不打紧!还死不了!”孙元知挥挥手,打断孙二娘的话。
“你先别急着动手,弄回去,仔细盘问盘问。此子根骨……有些意思,或许……咳……或许另有用处。”
孙二娘虽性子泼辣,对父亲的话却是言听计从,闻言不再多说,利索地取来一个散发着霉味的黑布头套,不由分说便套在了西门庆头上。
西门庆眼前一黑,口中“呜呜”着想要求饶,又被一团不知原本何用的破布死死塞住,只能发出绝望的闷哼。
紧接着,他感觉绳套一松,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扛起,头脚倒置地搭在了一个宽阔坚实、肌肉硬得像石头般的肩膀上,颠簸摇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林子更深处走去。
西门庆心中叫苦不迭,将满天神佛连同路过的野狗都咒骂了一遍。
他刚脱曾头市虎口,又入这十字坡狼窝!
听那父女对话,“心肝泡酒”、“肉膘剁馅”,分明就是传说中杀人越货、卖人肉包子的黑店!
自己竟落在这等凶人手里,只怕顷刻间就要被大卸八块,做成酒菜!
一时间,恐惧、悔恨、绝望如同毒蛇噬心,让他几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