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子心头,让他们面无人色。
“然!”王进话锋一转,声音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我梁山泊主王伦,心怀仁义,念尔等年少,亦是受人指使,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曾家血脉亦不宜就此尽绝,特法外施恩,网开一面!”
这峰回路转,让曾家父子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
“曾升,”王进点名,曾升猛地抬头。
“你年纪最幼,未曾直接参与谋划大恶,准你随你父一同返回金国,照料其风烛残年,也算全你人子孝道,为你曾家留存一脉香火。”
曾升眼中瞬间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既有逃过死劫、能与父亲同行的庆幸,更有背井离乡、前途渺茫的巨大茫然与悲凉。
“但是,”王进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曾涂!曾魁!”被点名的两人身体一僵。
“你二人,身为曾家长子、四子,多次领兵与我梁山为敌,罪责难逃!需留质于梁山!”
曾涂、曾魁脸色骤变,曾涂更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甘与愤怒,却被左右梁山士卒死死按住。
王进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斩钉截铁地宣布了最终条件,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回荡在偌大的军帐之中。
“若要赎回你二人自由之身,曾家需以战马相抵!曾涂、曾魁,每人需一千匹上好的、能充作军马的北地战马!共计两千匹!”
“少一匹,便留一人在梁山为奴为仆,劳作至死!若一匹没有,你二人便终生为质,休想再踏出梁山半步!”
两千匹上好的北地战马!这几乎是要掏空曾家在北地可能残存的所有老底,甚至需要变卖绝大部分隐藏的资产才能凑齐的天文数字!
这是一个极其苛刻、足以让任何家族伤筋动骨、却又在绝境中给曾家留下了一线赎回骨肉希望的条件——一个用财富换取血脉延续的机会。
曾弄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老眼圆睁,想要求情,想讨价还价,但在王进那如同万载寒冰的目光注视下,在所有梁山头领冷峻的逼视下,所有的话都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绝望的呜咽。
他明白,这已是梁山基于现实利益和某种意义上的“道义”,所能给出的最终“仁慈”了。
若非他们还有这点利用价值,恐怕这三个儿子,今日一个也活不下来。
“尔等,可曾听明白了?”王进最后问道,声音不高,却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
曾弄仿佛被彻底抽空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彻底瘫软下去,全靠曾升和士卒架着才未倒地。
他闭上双眼,两行浑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过那沟壑纵横、刻满了失败与绝望的脸颊。
他用尽残存的力气,从灵魂深处挤压出两个嘶哑破碎的字。
“……明……白……”
曾涂与曾魁,面如死灰,眼中最后的光彩也黯淡下去,只剩下绝望与认命。
他们知道,从此刻起,他们的命运已不再由自己掌控。
帐内梁山众头领,神色肃然,并无太多喜悦。
他们深知,这并非妇人之仁,而是泊主与王总管基于梁山长远发展、壮大骑兵力量的冷酷战略抉择。
削弱敌人,汲取养分,壮大自身,这才是乱世中生存、崛起的不二铁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