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霸道迷药的催化下,一幕荒诞绝伦、丑陋不堪、令人作呕的活剧,在这污秽腌臜、不见天日的角落里疯狂上演。
一个刚刚丧父、惊魂未定、本该沉浸在悲痛与仇恨中的纨绔子弟,一个年老色衰、只认银钱不认人的老虔婆,如同两条在肮脏泥潭里翻滚挣扎、相互撕咬的蛆虫,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西门庆如同从一场最深沉、最光怪陆离、最令人窒息的噩梦中,被一盆冰冷的、带着腥臭的污水兜头浇醒。
药效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的却是更加深沉的身心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刻骨的空虚与恶心感。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低矮、布满蛛网和霉斑、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的肮脏房梁。
接着,一股浓烈气息直冲他的鼻腔,这气息混合着汗臭、廉价脂粉,与腐朽的衰老气息!
他猛地侧过头!
一张近在咫尺、干枯如树皮老脸正对着他!
轰——!
西门庆如同被万钧重锤狠狠砸在胸口!又如同被冰冷的毒液注入心脏!
他顿时明白了方才在这张破床上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恶心感和强烈的反胃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胃里直冲喉咙!
他猛地从床铺上坐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甚至比被衙役追捕时更加绝望!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愤、屈辱和冰冷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杀意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你…你这老虔婆!老猪狗!杀才!!”
西门庆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愤怒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手指如钩般猛地指向一脸得意的王婆。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竟敢…用那下三滥的药害我?!你找死!!”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用双手死死掐住那老妖婆干瘦的脖子,将她彻底撕碎!
“哎哟喂!我的西门大公子哟!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可是要冤死老婆子我了!”
王婆却丝毫不惧,反而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慢悠悠地穿着她那身油腻粗布衣裳,脸上带着一种有如蜘蛛将猎物缠裹入网、开始享受的得意笑容,语气轻佻而油滑。
“什么下药不下药的?老婆子我可是清清白白做人!分明是公子您自己个儿刚才浑身发烫,难受得紧,像那发情的猫儿似的,哭着喊着扑上来,抱着老婆子我就不撒手,嘴里还心肝儿肉儿的乱叫,那个亲热劲儿哦…啧啧啧。”
“如今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还害起臊来了?”
她故意用极其粗鄙露骨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刺激、凌迟着西门庆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
“老婆子我虽然年纪是大了点,皮肉松了点,可这身子骨,如今也是你西门公子的人了,是你的人了。”
王婆甚至又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亲昵和威胁。
“以后啊,咱们就是一根绳上拴着的蚂蚱了,是同舟共济的自己人。”
“你放心,你的事儿,就是老婆子我的事儿!老婆子在阳谷县混了这么多年,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有的是门路!保管会帮你‘好好’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那双枯瘦的手,极其自然地伸到西门庆面前,手指熟练地捻动着,做出一个极其市侩、讨要银钱的标准手势。
“不过嘛…公子爷您也是明白人,这求人办事,上下打点,探听消息,哪一样可都是要花真金白银的…没有钱,寸步难行啊。”
“老婆子我,这回可是把棺材本和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掏心掏肺地为公子爷您着想啊…您看这…”
西门庆死死盯着王婆那张写满了算计和贪婪的老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往上涌,几欲当场呕吐出来!
然而,再想想自己此刻的处境,想想那已然张挂出去的海捕文书,想想那远在东京、或许能救他却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靠山,想想这老虔婆口中那或许存在的“门路”…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冻结了他所有的愤怒和杀意,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的冰冷和绝望。
他仿佛被一张无形又肮脏的网死死缠住,越挣扎,缠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