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昀趴在地上，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心中惊愕翻腾。
他立刻内视己身——只见细胞深处，那一个个微型的混沌灵海此刻如同干涸的河床，空空荡荡！
不仅灵力涓滴不存，连道纹转化储存的毁灭之力也消耗殆尽！
甚至连肉身的气血之力也因强行撕裂空间回归而透支到了极限！
此刻的他，除了肉身强度远超普通淬体境外，体内空空如也，虚弱无比！
悬浮于识海深处的九州鼎碎片和承载《造化锻体诀》的古老兽皮，皆光芒黯淡，如同沉睡，再无半分动静。
强行撕裂虚空回归的代价，远超他的预估！
“妈的！”刘盛昌的咆哮在头顶炸响，打断了他的内视，“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从哪儿来，有什么背景！砸坏了东西，就得赔！天经地义！”
他指着陈昀的鼻子，唾沫横飞：“别给老子耍花样！就凭你现在这淬体境的修为，想跑？做梦！老老实实给老子在这药田里当牛做马！干满一百年！差不多能还清这笔债！听见没有？！”
似乎觉得言语不够解气，刘盛昌又上前补了一脚。
陈昀坐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无处不在的酸痛，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刘盛昌和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工人，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清了现实。
“罢了……才过十一年而已。墨琼、啸天，你们且再等我些时日。”他心中默念，“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此地灵气虽远不如那灵气海洋，但也比虚无强万倍。正好借此机会，了解这蓝林界的现状。”
一念及此，陈昀挣扎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脸上那复杂的神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认命的平静：“刘管事，我留下干活便是。”
于是，方家青霖圃的药田里，从此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只知埋头干活的长工。工人们私下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见没？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变态！据说砸下来的时候光着腚呢！”
“啧啧，听说是被刘管事看上了？签了卖身契，要在这干一百年！”
“呸！什么卖身契，我看是卖屁股！不然刘管事能这么‘照顾’他？一来就抢咱们饭碗！”
“就是就是，你看刘管事隔三差五就去找他‘麻烦’，肯定有猫腻！”
……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在药田里越传越离谱，内容也越发不堪入耳。
陈昀每日在田间劳作，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饶是他心志坚如磐石，也忍不住眼角微跳，握着药锄的手微微发颤。
“他娘的……”他在心底暗骂一声，强行压下将这些碎嘴家伙扔进粪坑的冲动。
当前最重要的是恢复实力，这些蝼蚁般的闲言碎语，且由他们去吧！
他开始了白天“打工还债”，夜晚暗中恢复的牛马生涯。
刘盛昌果然看他百般不顺眼，动辄斥骂，有时气急了甚至会上前推搡踹上两脚，仿佛陈昀是他宣泄怒火的沙包。
工人们见状，更加笃定了关于“刘管事特殊癖好”和“陈昀卖身求存”的流言。
陈昀对此置若罔闻。
他利用一切机会，在田间劳作时，凭借远超常人的感知和手法，极其隐蔽地“遗漏”下一两株品相尚可的低阶灵草；收工后，他便悄然潜入药田后方的山林，猎杀低阶蛮兽。
以兽血沐浴，辅以偷藏的灵草，默默运转《造化锻体诀》，引导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和那更为稀罕、几乎难以察觉的毁灭之力因子，小心翼翼地滋养着干涸的细胞灵海。
他也尝试过主动吸收天地灵气，但发现此界的灵气浓度远逊于当初那精纯的液态海洋，甚至比虚无乱流中某些区域的灵气还要稀薄。
至于毁灭之力，更是如同沙漠中的水滴，需要极其耐心地捕捉炼化。
恢复之路，比他预想的要缓慢许多。
更让他无奈的是，他想找人打探蓝林界的详细情况，尤其是关于墨琼和啸天的消息。
然而，那些工人要么对他避之不及，要么就用一种鄙夷夹杂着嫉妒的眼神看他，话里话外都离不开“卖屁股”、“抢饭碗”之类的讥讽，根本不愿与他多说半句。
唯一能获取外界信息的途径，便是每隔几日跟随运送药材的车队进城。
刘盛昌倒也不怕他跑，一个“淬体境”的长工，在碧云城这种小地方，又能跑到哪里去？
陈昀第一次进城，目标明确地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居”。
他将猎获的蛮兽肉中最精华的部分切割下来，直接在酒楼后厨售卖。
这是他当年在凡俗界赖以生存的老本行，虽然利润微薄，但胜在无需成本，能最快换取一些微薄的灵石。
为了携带方便，他甚至硬着头皮去找刘盛昌“赊欠”。
当得知陈昀想要一个储物袋时，刘盛昌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打量着他。
“储物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刘管事嗤笑着，晃了晃自己手指上一枚不起眼的青铜指环，“现在都用这个，储物戒指！懂吗？高级货！”
最终，在陈昀承诺以后售卖蛮兽肉所得，分一半给刘盛昌作为“孝敬”，另一半则直接抵扣债务，并立下字据后，刘管事才一脸肉痛地“借”给了他一个最低阶的、空间不过数尺见方的灰扑扑储物戒指。
条件之苛刻，堪称“丧权辱国”。
但陈昀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几次往返碧云城，借着售卖兽肉和采购一些低阶药材的机会，陈昀流连于酒肆茶馆，竖起耳朵倾听各色人等的交谈，再结合自己的观察，终于慢慢拼凑出了蓝林界的轮廓。
他所处的这座小城名为碧云城，隶属于蓝林界较为偏远的碧风城区域。
城中势力格局简单：城主府代表官方权威，维持基本秩序；剩下便是方家、钱家、孙家这三个盘踞多年的家族。
三家的根基和命脉，都系于城外的广袤药田——他们种植、培育各种灵草灵药，然后统一供给给一个名为“丹香阁”的三流炼丹势力。
丹香阁虽然在整个蓝林界排不上顶尖，但其势力也覆盖了周边十数个如碧云城这般规模的小城，是这片区域当之无愧的丹药巨头。
而蓝林界，整个界域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丹香。
炼丹术在这里被推崇到极致，整个界域的运转，几乎都围绕着灵草种植、丹药炼制、丹道传承和交易而展开。
站在界域顶端的，是那庞然大物般的存在——灵虚殿的分殿！
即便只是庞大灵虚殿体系下的一个微小分支，其代表的也是诸天万界炼丹界三巨头之一的赫赫威名！
正因为有这个分殿的存在，才使得蓝林界这个本身并不算大的界域，在整个周边星域拥有了举足轻重的特殊地位。
周边几个资源更丰富、实力更强的大界域，都没有灵虚殿的分殿！
蓝林界，俨然成了这片广袤星域范围内，无可争议的灵药灵丹集散中心！
在蓝林界，炼丹师和炼丹势力地位超然，无人敢轻易得罪。
丹香阁这种三流势力，在碧云城这种地方，已是方、钱、孙三家需要仰视和巴结的存在。
而陈昀自己呢？
他不过是依附于三流炼丹势力丹香阁的、数十家灵草供应商之一的方家、其下辖的十数个大型药田中、一个名为“青霖圃”的药田里、签了卖身契的长工一名。
真真是底层中的底层，牛马中的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