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盛昌见陈昀对着自家小姐方云丽竟还扯出一个尴尬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心头火气“噌”地又窜高了三丈。
这笑容在他眼里,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和无赖!
“笑!还他娘的敢笑!”刘盛昌怒喝一声,抬脚就朝着陈昀的腿弯狠狠踹去!
陈昀猝不及防,“噗通”一声被踹得扑倒在地,沾了一身的泥泞。
他趴在地上,没有运转丝毫灵力抵抗,甚至没有调动那坚韧如精钢的肉身力量去硬扛。
在落地的瞬间,他那远超在场所有人的强大神识已如微风般扫过全场——淬体、炼血境的工人居多,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管事是灵海境初期,而那位冷若冰霜的方家二小姐,气息则达到了蕴灵境。
弱,太弱了。
陈昀心中无比笃定,只要他愿意,体内蛰伏的混沌灵海只需一丝力量涌动,手中“破军”大戟随意一挥,眼前这些人连同这片狼藉的药田,顷刻间便能化作飞灰,彻底从这方天地抹去!
但他没有。
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升起。
他只是任由自己狼狈地趴在泥地里,感受着身下泥土的湿润、微凉,还有那独属于生命世界的、混杂着灵草清香的空气。
然后,他笑了出来。
不是尴尬的笑,不是讨好的笑,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压抑了三千多年孤寂后骤然爆发的狂喜!
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从那吞噬一切的永恒虚无中,从那令人绝望的混沌坟场里,他陈昀,活着回来了!
眼前是活生生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土地,是充满烟火气的世界!
这份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方云丽和刘盛昌看着趴在地上、沾满泥污却兀自傻笑不止的陈昀,眉头同时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荒谬。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方云丽心中念头急转,若真是个失心疯,这毁田之仇反倒不知该如何计较了。
刘盛昌则更直接,啐了一口:“呸!装疯卖傻也没用!”
就在这时,陈昀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迅捷如豹,沾满污泥的双手如同铁钳般一把抓住了刘盛昌的手腕!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急切地几乎要喷出火来:“现在!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血灵活了吗?!这里是哪里?!”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连珠炮般的问题让刘盛昌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的巨力更是让他心惊!
他下意识地运转灵海境灵力,猛地一震!
“滚开!”
沛然的灵力冲击而出,陈昀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被狠狠甩飞出去,“砰”地砸在丈余外的田埂上,松软的灵壤被砸出一个浅坑。
然而,令刘盛昌和方云丽瞳孔骤缩的是,陈昀只是顺势一个翻滚便毫发无伤地再次站起,甚至比刚才更快,瞬间又冲到了方云丽面前,眼神依旧炽热而急切:
“回答我!这是哪个界域?!哪一年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这问题关乎生死存亡。
方云丽心中警铃大作!
刚才刘盛昌那一下本能反击,虽未尽全力,但也绝非一个寻常淬体境能轻松承受的!
从天而降砸穿护阵毫发无损,硬抗灵海境一击若无其事……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此地,蓝林界,碧风城辖下。今乃诸天历七千八百九十五万三千四百二十七年。”
“蓝林界!果然是蓝林界!”陈昀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久旱逢甘霖,“诸天历七千八百九十五万三千四百二十七年……才过了十一年?!好!太好了!”
在虚无中煎熬了漫长的三千多个年头,外界竟然只流逝了十一年!
这巨大的时间差带来的狂喜几乎将他淹没。
墨琼!啸天!他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方家药田?”方云丽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寒意逼人,打断了他的狂喜。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昀话语中的关键——“被人追杀”、“阵盘出问题”,这解释漏洞百出,却更显其来历神秘。
陈昀瞬间冷静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改口,脸上挤出一丝诚恳:“在下陈昀,实不相瞒,确是被仇家追杀,情急之下动用了一张保命的随机传送阵盘,谁知……谁知那阵盘年久失修,竟出了大岔子,不仅位置偏差巨大,连我一身行囊衣物也尽数毁在了空间乱流之中……”他摊开手,展示着身上那件又脏又旧的粗布短褂,还有空空如也的双手(除了那杆沉重的大戟),神情显得无辜又无奈。
“我不管你是被人追杀还是自己倒霉!”方云丽丝毫不为所动,纤纤玉指指向身后那一片狼藉、灵药尽毁的深坑和药田,声音斩钉截铁,“你毁了我青霖圃近三分之一的药田,砸碎了我方家的护灵阵,损失巨大!这笔账,你必须赔!”
陈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入眼皆是翻卷的泥土、断裂的珍贵灵药根茎,空气中弥漫着灵草汁液混合泥土的苦涩气味。
他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
“那个……方小姐,刘管事,”陈昀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在下深知罪过,赔偿天经地义!可……可你们也看到了,在下如今身无长物,连蔽体之衣都是刘管事所赐……实在是囊中羞涩,有心无力啊!”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试探着提议:“要不……我给您打个欠条?我陈昀对天发誓,今日所欠,日后必定十倍奉还!决不食言!”
“欠条?”方云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俏脸含霜,眼中怒火更炽。
一个来历不明、从天而降的裸男,砸了你的家当,然后说打张欠条就想了事?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哼!”她猛地一甩月白色的衣袖,转身便走,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跟这种“滚刀肉”多说无益。
刘盛昌见小姐气走,更是怒不可遏,一步上前堵在陈昀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没钱赔?好!老子给你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油腻的手指,恶狠狠地道:“第一条,签卖身契!老子把你卖到城里‘怜香馆’去!就凭你这身板,去伺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贵客,想必能卖个好价钱!用你的‘卖身钱’来抵债!”
陈昀听得嘴角狠狠一抽:“……刘管事,你这……这不是逼良为娼么?”
饶是他心境坚韧,也被这“奇思妙想”雷得不轻。
“第二条路!”刘盛昌狞笑着,指向那片狼藉的药田和远处忙碌的工人,“老老实实给我留在这里,当牛做马!日夜不停地干活,培育灵药!什么时候把你欠的债还清了,什么时候滚蛋!”
陈昀看着对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又看了看四周指指点点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混杂着歉意、坚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刘管事,多谢你的衣服,也多谢你给的选择。损坏药田,我陈昀认,也一定会赔,连本带利!但我真有十万火急之事,关乎生死,无法久留于此。抱歉!我向你保证,要不了多久,我必定亲自将赔偿送到你手上!”
“放屁!”刘盛昌一听“要走”,顿时炸毛,“想跑?门儿都没有!你当老子是傻子?给我留下!”
陈昀不再多言,眼神一凝,体内沉寂的混沌灵海虽未恢复,但《九天神火踏》的神通法诀烙印于灵魂深处。
他默念口诀,脚下道纹微闪,一步踏出——
然而,预想中的空间折叠、身形瞬间远遁千里的景象并未出现。
他仅仅只是……向前跨出了一步普通的步伐。
脚步落下,稳稳地踩在泥地上,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
神通……失效了!
身后传来刘盛昌的嗤笑和随之而来的一脚:“哟呵?跑之前还摆个花架子?看不起老子是吧?”
那一脚结结实实踹在陈昀毫无防备的屁股上,将他踹得一个趔趄,再次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