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宗的人?他低头仔细辨认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毫无印象。
不是上次在广场上挑衅的那个。
“谁派你来的?”陈昀的声音更沉,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一分。
“呃啊!”赵衡发出惨嚎,却依旧狞笑,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疯狂,“放开老子!否则…回宗门,老子定要你生不如死!把你抽魂炼魄!还有这小鬼和这头畜生…”
陈昀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封万里的杀机:“回宗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你还想回去?”
“你…你敢杀我?!”赵衡感受到那实质般的杀意,终于慌了,色厉内荏地嘶吼,“宗门执法堂必会追查到底!你逃不掉!”
“宗门?”陈昀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放开我!献…献出你淬体变强的秘密!”赵衡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或许…老子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条狗命…”
“我的秘密?”陈昀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看来,你可以去死了。”
他抬起了脚,对准赵衡那颗仍在因恐惧而抽搐的头颅,就要如同踩碎一颗烂西瓜般踏下!
“嗷呜!”
就在此时,一直紧盯着赵衡的啸天突然上前一步,用脑袋蹭了蹭陈昀的小腿,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金色的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陈昀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啸天:“你来?”
啸天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坚定。
陈昀略一沉吟,收回了脚,退开两步,将空间让给啸天。墨琼也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头,不知啸天要做什么。
只见啸天走到赵衡面前,并未立刻攻击。它微微仰头,对着天穹那轮皎洁的皓月,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悠长而苍凉的狼嗥——
“嗷呜——!”
声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夜空中荡开涟漪。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啸天全身的灰色毛发,骤然间无风自动!
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乳白色光晕,如同实质的液态月华,从它体内奔涌而出,瞬间将它整个身体包裹!
这一刻的啸天,仿佛化作了月亮的精灵,通体散发着圣洁又幽冷的光辉,将小院照得一片通明。
沐浴在这浓烈月华中的啸天,那双金色的狼瞳也发生了剧变!
瞳孔深处,两点银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并且急速旋转、放大,最终占据了整个眼眶!
它的双眼,彻底变成了两轮微缩的、冰冷无情的银色满月!
那银月之瞳,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流转着神秘符文的银色光轮!
凝视着它,一种灵魂都要被吸摄、冻结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冰冷,死寂,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漠然。
啸天抬起前爪,一只踩住赵衡完好的左肩,一只踩住他扭曲断裂的右臂,将他死死固定在地面。
那双冰冷的银月之瞳,毫无感情地俯视着赵衡因剧痛和恐惧而瞪大的双眼。
“呃…妖…”赵衡只来得及吐出半句破碎的惊骇。
下一瞬,啸天眼中那两轮银月光芒大盛!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银白光柱,骤然从它眼中射出,无视了距离,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如同两道冰冷的月光锁链,精准地没入了赵衡大睁的双目深处!
“嗬……”
赵衡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抽气声,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
他脸上痛苦、恐惧、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褪色,变成一片彻底的、空洞的茫然。
眼神涣散,失去了所有神采,四肢软软地瘫开,如同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
整个小院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月光无声流淌。
“大哥,可以问了。”
一个嘶哑、僵硬、毫无起伏的声音,突兀地从赵衡那沾满血污的嘴里发了出来。
陈昀和墨琼同时一震,惊疑不定地看向赵衡。那声音虽然怪异,却带着一种啸天特有的语调!
“是我,啸天。”赵衡的嘴唇开合着,发出那僵硬的声音,而旁边的啸天本体,依旧保持着银月之瞳凝视的姿势,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噬月摄魂术…控制了他的灵魂!时间不多…我放开他部分意识…你快问!”
陈昀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定了定神,一步跨到赵衡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好!你叫什么?”
“赵衡。”赵衡的嘴木然地回答。
“谁派你来的?”
“我表哥…赵志。”
“他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他没说…只给了我…能完成第九次淬体的资源…让我…杀了你。”赵衡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陈昀眉头紧锁:“赵志在为谁办事?”
“于北承。”
“于北承是谁?”
“大长老…孙子。”
“是他要杀我吗?”
“不…不知道…”赵衡的回答依旧茫然。
线索似乎又断了。
这赵衡不过是个拿钱办事、知道内情有限的杀手。
陈昀心念急转,看来最终还得着落在那赵志身上。
“啸天,可以了!”陈昀沉声道,准备结束这诡异的审讯。
“小天,等等!”一直凝神细听的墨琼突然开口,小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你能控制他…去大街上,自爆吗?”
陈昀眼睛猛地一亮!好主意!当街自爆,众目睽睽,死无对证!还能嫁祸于人!
他立刻看向啸天控制的赵衡躯体:“能做到吗?”
“可…可以…”赵衡的嘴僵硬地开合,“但…需要时间…聚集灵元…引爆丹田…会…很痛苦…”
“痛苦?”陈昀冷笑一声,看着赵衡那张茫然的脸,“他感觉不到了。去做!找个热闹的地方!”
“是…大哥…”赵衡的躯体在啸天的控制下,如同提线木偶般,极其不协调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断裂的手臂无力地垂着,胸口的凹陷触目惊心,他一步步,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踉跄跄地走向小院紧闭的大门。
啸天的本体依旧蹲在原地,全身月华剧烈波动,银月之瞳死死锁定着赵衡的背影,传递着指令。
吱呀——
院门被拉开。
赵衡僵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陈昀立刻抱起因为灵魂透支而身体瘫软、眼中银月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的啸天。
小家伙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他强行控制远高于他灵魂境界的目标,太勉强了。”墨琼担忧地看着啸天。
“休息一晚应该能缓过来。”陈昀抱着啸天温热的小身体,目光复杂地看向院门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枚染血的流云宗令牌,“这《噬月摄魂》…好生邪门霸道!柳子素…她到底…”
就在这时——
“啊——!!!血魔老鬼!老子是流云宗弟子!岂容你邪法操控!想夺我躯壳?做你的春秋大梦!我赵衡宁死不屈!同归于尽吧!流云宗必会将你追杀致死,挫骨扬灰——!!!”
一个充满了极致惊恐、愤怒、绝望,甚至带着一丝扭曲“正气”的嘶吼声,陡然撕裂了皇城西区某个街口的宁静!那声音凄厉癫狂,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极远。
紧接着!
轰——!!!!
一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般的恐怖爆炸,猛然炸响!狂暴的灵元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即便隔着几条街,陈昀小院的窗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屋顶簌簌落下灰尘。
耀眼的火光伴随着巨响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那片夜空,又迅速黯淡下去。凄
厉的惨叫、惊恐的呼喊、混乱的脚步声、物品倒塌碎裂的声音…如同沸水般从那个方向传来,打破了整个城区的死寂。
陈昀抱着昏迷的啸天,和墨琼一起跃上屋顶,远远望去。
只见那个街口腾起大股烟尘,火光闪烁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坑洞轮廓。
“成了。”陈昀低语,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抱着啸天跃下屋顶,回到房中,将小家伙轻轻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
墨琼立刻拧了温热的湿布,小心地擦拭啸天嘴角残留的血迹。
“这神通太耗神,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啸天用了。”陈昀看着啸天昏迷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沉声道。
“嗯!”墨琼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心疼,“昀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回宗门吗?到底是谁要杀我们?那个赵志?还是什么大长老的孙子?”
“不知道。”陈昀在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赵志,于北承…这两个名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们在流云宗,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靠着点关系混进去的杂役。可偏偏,有人两次三番想要我们的命!”
他眼中寒光凝聚:“第一次是山门广场那个蠢货,这次是赵衡…下次呢?再来个淬体巅峰?甚至…炼血境?我们拿什么挡?靠啸天拿命去拼这邪门神通吗?”
墨琼的小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燃烧着愤怒与不甘:“那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这样提心吊胆,躲在宗门里当缩头乌龟?太憋屈了!”
“缩头乌龟?”陈昀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清冷的夜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散了些许屋内的血腥气。
他望向遥远山脉轮廓,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何必非要在那危机四伏的流云宗里当个随时可能被人捏死的蝼蚁?”他猛地转身,脸上露出一抹豁达又带着野性的笑容,“当个逍遥自在的散修,不好吗?”
“啊?”墨琼一愣。
“既然一脚踏进了这修仙界,咱们就不急了!”陈昀眼中闪烁着光,开始勾勒蓝图,“先去五行山!找叶秋云那小子!他那‘超级仙域’的牛皮吹得震天响,正好去见识见识,顺便蹭吃蹭喝!”
墨琼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对对!还有百花宗!李珣不是说那里全是漂亮仙子吗?我们还要替他完成遗愿呢!”
“哈哈哈!”陈昀被墨琼急切的样子逗乐了,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朗声笑道,“没错!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有紫云山脉深处,听说有二阶蛮兽出没,正好给咱们哥仨练练手!这大千世界,有的是精彩等着我们去闯,有的是风景等着我们去瞧!”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枚赵衡留下的、染血的流云宗令牌。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上面精细的云纹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和讽刺。
陈昀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毫不留恋的弧度,手腕一抖。
“咻——”
令牌化作一道暗淡的流光,被他随手从敞开的窗户扔了出去,划破夜色,远远地落入驿馆后院的杂草丛中,消失不见。
“这破宗门,”他拍拍手,仿佛掸去什么脏东西,语气轻松写意,带着一种挣脱樊笼的畅快,“不待也罢!”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进房间,照亮了陈昀脸上飞扬的神采,照亮了墨琼憧憬期待的小脸,也温柔地笼罩在床榻上啸天沉睡的、微微起伏的小小身躯上。
驿馆之外,远处爆炸引起的混乱喧嚣还未彻底平息。
而这个小房间里,一个新的、充满了未知与可能的未来,已然在夜色中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