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返回陈家村(2 / 2)

“夫子真厉害!比王猎户还厉害!”

“夫子,教我打猎吧!我也想像您一样!”

孩子们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崇拜与渴望。

陈昀停下脚步,笑着摸了摸最前面一个虎头虎脑男孩的脑袋:“好好念书识字,这才是根本。将来若真不是读书的料,再学些谋生的本事也不迟。”

“我也要学!”

“夫子教我!”

孩子们顿时更兴奋了,争相嚷着。

走近村口那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时,天光已彻底暗沉下来。

晚霞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在渐起的薄雾中晕染开一片朦胧的暖黄。

偶尔几声鸡鸣犬吠,衬得这片土地愈发祥和宁静。

老村长依旧坐在槐树下那把磨得油亮的竹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花白的头发,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让他看起来像这座村庄最沉默也最坚固的守门人。

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古井无波的脸。

“呦,陈昀啊,”村长抬起眼皮,烟雾从他口鼻中缓缓逸出,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和慢悠悠的腔调,“猎了只鹿?好运气。”

“是啊,村长。”陈昀走到近前,将肩上的野鹿“咚”地一声卸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碰巧了。”

“回头给您送只鹿腿过去,炖烂糊了,好克化。”

村长摆摆手,烟杆在椅腿上轻轻磕了磕:“老喽,牙口不行,嚼不动了。留着吧,给村里那些小崽子们添点油水,补补身子骨倒是正经。”

“也好。”陈昀从善如流,“那明天晌午,我让这些小崽子们都别回家吃饭了。就在学堂,我把这半扇鹿炖了,大伙儿一块热闹热闹。”

围在旁边的孩子们一听,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四散奔逃着去通知各自的爹娘,兴奋地宣布明天中午要空着肚子去吃夫子的鹿肉大餐。

“好,好,好!”老村长布满皱纹的脸上也舒展开真切的笑意,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浑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安静站在陈昀身后的墨琼,又掠过她脚边那只灰毛秃尾、此刻显得异常乖巧的幼狼啸天,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几个在村口闲坐或刚收工回家的村民,听到动静也围拢过来,热心地帮着陈昀处理鹿肉。

陈昀就在村口那条清澈的小河边,手法利落地剥皮、剔骨、分割。

完整的鹿皮可以硝制了卖钱,这对小鹿角还未完全骨化,是珍贵的嫩鹿茸,也值些银两。对于帮忙的村民,陈昀毫不吝啬,每人分了一大块上好的鹿肉。

“这鹿茸……”村长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目光投向那对犹带血丝的嫩角,“是要给隔壁李家那丫头送去?”语气平淡,却像早已洞悉。

“嗯,”陈昀手上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前天应了秀缘姑娘的。”

“哈哈,”村长忽然低笑两声,带着点长辈的促狭,“可是……中意那李家姑娘了?”这话问得直接,与村里其他对李秀缘颇有微词的人截然不同。

“哈哈哈,村长说笑了。”陈昀终于抬起头,脸上是坦然的笑容,“我与秀缘姑娘,性情相投,颇谈得来,是难得的友人知己,并无男女私情。”

“当真……没有那般心思?”老村长的目光透过烟雾,带着点审视,又似乎只是闲聊。

“当真没有。”陈昀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清澈。

“如此……倒也是难得。”村长眯起眼,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像在品味着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却也长久。好,好。”

“老村长,您的想法,倒是与旁人不同。”陈昀有些好奇。这位老村长在陈家村威望极高,年近九旬,一生无儿无女无伴。

听村中老人私下提起,村长年轻时也曾娶妻生子,后来举家去城里谋生,没过几年,却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据说妻儿都染了急症去世。

自那以后,他便再未离开过村子,父亲(上一任村长)过世后,他便接过了担子,一生再未续弦。

他的过往,像一本蒙尘的书,透着沧桑与孤寂。

“活得久了,见得多了,想的……自然就开了些。”村长悠悠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苍老的面容,只余下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老村长活得通透。”陈昀由衷道。

“那李家姑娘,是个好姑娘。”村长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她待你的一片心意,是个人,只要长了眼睛,都瞧得出来。落花有意随流水,奈何流水无心恋落花……可惜喽,哈哈。”

他笑着,笑声里并无多少惋惜,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村长说笑了。”陈昀不愿在此事上多谈,低头继续处理手中的鹿肉。

老村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目光投向村中渐次亮起的昏黄灯火。

收拾停当,陈昀拎着分好的鹿肉、珍贵的鹿茸和硝制好的鹿皮,回到了自己那座位于村子边缘的简陋小屋。

表面上看,他与平常归家时并无二致,但内心深处,却已开始飞速地运转、算计、规划。

何时启程?需要准备些什么?这些对他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百年流亡生涯练就的本事。

唯一让他心中略有波澜的,是那李家姑娘李秀缘。

在这漫长而孤寂的一百多年里,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屈指可数,李秀缘,便是其中之一,更是唯一一位相交甚笃的异性。

这一次,无法再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无牵挂。

他需要好好与她告别。

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份念头通达,也为不负这一年多来她待他的真诚与相助。

至于男女之情……陈昀心中澄澈。

自身情况太过诡异特殊,长生漂泊的宿命早已注定,他不可能为任何一段情愫停留,更不愿徒增无谓的牵绊与遗憾。

心中计较已定,陈昀并未立刻动手收拾行囊。

墨琼和啸天见状,也默契地安静下来,明白离开的日子还需再等些时日。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升上中天,清辉洒满小小的院落。

石桌上,炖得酥烂的鹿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两人一狼围坐桌旁,就着月光大快朵颐。

“昀哥,”墨琼咽下一口肉,打破了沉默,“走之前,总得好好跟秀缘姑娘告个别吧?”

“嗯,”陈昀点头,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好歹相交一场。这一年多,她帮衬我们不少,于情于理,都该有个交代。村里其他人……就算了。”

“那皇城,”墨琼想到那遥不可及的距离,秀气的眉头微蹙,“据说离此好几万里之遥!我们这一路走去,怕不是要耗费好多年光阴?”

“边走边看吧。”陈昀倒是显得从容,“沿途总会经过些大城。说不定在那些地方,就能打探到关于修仙界、关于流云宗的消息。啸天!你丫的给我留点!”他眼疾手快,一筷子敲在正偷偷摸摸扒拉最后几块好肉的狼爪子上。

啸天“嗷呜”一声,委屈地缩回爪子,绿幽幽的狼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陈昀。

陈昀又好气又好笑,夹了一大块肉丢进它面前的碗里。

“先去方云城。”陈昀自己也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这一年多打猎攒下的积蓄,应该够买辆结实的驴车了。有车代步,总好过我们光靠两条腿跋山涉水。”他盘算着,“省下来的力气,正好用来警惕路上的风险。”

“买……买车?”墨琼一听,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都带着点惊恐的颤音,“上次……上次我们刚搞到一辆板车,就在山坳里遇到劫道的了!差点……”那惊心动魄的遭遇至今仍是噩梦。

“嗷呜~!”啸天也立刻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心有余悸的呜咽,显然也想起了那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这次不同!”陈昀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只走官道,逢城必入,绝不贪图近路走荒山野岭!我们的目的地是大离皇城,沿着官道一路往北,途径的都是大城重镇,安全得多。而且,”他眼中闪过精明的光,“城里的车行、商队、驿站,消息最为灵通,正是我们打听路线和风声的好地方。”

“哦……”墨琼听他说得条理分明,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你规划好就行。”对于陈昀的安排,他向来无条件信任。

“嗷呜~”啸天也附和了一声,埋头继续对付碗里的肉。

百年来,所有的路线规划、物资准备、危机应对,都是陈昀一肩挑起。墨琼和啸天早已习惯了跟随,习惯了将一切托付给这个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大哥。

“多吃点!”陈昀又夹起一块肥美的鹿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本想在这村子多待些时日……现在不行了。皇城路远,前路难料,以后在荒郊野岭,怕是又要回到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了。”

墨琼和啸天闻言,动作齐齐一顿,随即对视一眼,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凶光”!

下一刻,两双筷子和一只狼爪如同风卷残云般,以更迅猛的速度扑向桌上剩余的鹿肉!

苦日子在后头,现在能吃一口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