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藏匿的那些提炼出的能量液、还有叶蘅给的药膏,都极其隐秘,但未必能绝对瞒过有心人的仔细搜查!
然而,就在戒律堂弟子即将搜到他藏匿物品的那处隐蔽角落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院外传来:
“够了。”
苏药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废丹院门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神色淡漠。
“此地已搜查过数遍,并无异常。墨长老何等身份,岂会与这些蝼蚁有何牵连?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戒律堂弟子闻言,立刻恭敬行礼,停止了搜查。
凌煅低着头,心中却无半分感激,反而更加冰冷。苏药瑶此举,绝非好心。她是在阻止戒律堂发现可能存在的线索!她想将关于自己的调查,完全掌控在她自己手中!
她依旧怀疑自己与墨长老之事有关,但她要亲自查,亲手抓住把柄!
果然,苏药瑶的目光淡淡扫过凌煅,在他那条伤腿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随即转身离去。
废丹院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凌煅知道,自己与苏药瑶之间的暗斗,已经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
经此一事,地火丹房的资源线彻底断绝。墨长老失败被擒,也意味着短时间内再也无人能接触到源火之晶。
前路,似乎更加艰难。
第三节
地火丹房风波逐渐平息,墨长老及其门下弟子的下场无人再敢提及,仿佛从未存在过。丹府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戒律堂的巡逻明显更加频繁,气氛压抑了许多。
废丹院重新变得死寂,杂役们经过惊吓,更加沉默寡言。凌煅的腿伤在暗中持续好转,但他依旧伪装着,每日跛足劳作,忍受着赵干等人变本加厉的欺辱和嘲讽。
资源再次变得紧缺。之前储存的能量液消耗飞快,而海量吞噬废丹的修炼方式,在眼下戒严的形势下风险太高,容易暴露。
凌煅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其他丹房的废料。青木丹房、金石丹房、幽水丹房……这些丹房产生的废丹属性各异,虽不如地火丹房的废渣能量狂暴,但胜在种类繁多,或许能从中提炼出一些具有特殊效用的药力。
他开始利用处理各丹房废料的机会,悄悄收集一些奇特的废丹残渣。青木丹房的废丹往往蕴含着丰富的生机木气,虽已变质,但提炼出的药力或许能用于疗伤或滋养;金石丹房的废丹则多含坚固锐金之气,或可淬炼肉身;幽水丹房的废丹阴寒柔韧,或许能中和心火的暴烈。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细的操作。不同属性的废丹提炼方式截然不同,对心火的掌控要求极高。凌煅不得不放慢速度,如同最谨慎的学徒,一点点试验,一点点积累。
进展缓慢,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不再局限于吞噬能量,而是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分类、研究各种不同属性的药力,尝试着将它们按照特定比例和顺序进行融合,试图创造出具有特定效果的“复合能量”。
这无疑是一条更加艰难且危险的道路,失败率极高,每次能量冲突的反噬都让他痛苦不堪。但他乐在其中。这种探索,让他对丹道的理解,跳出了传统丹方的桎梏,进入了一个更加本源、更加自由的领域。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噬疑”特性融入这些复合能量中。他发现,“噬疑”特性并非简单的遇强则强,它更像是一种活性的催化剂,能根据周围环境和他自身的意念,微妙地放大能量的某种特质。比如,融入木系生机能量中,它能放大其治愈效果;融入金系锐气中,则能增强其穿透力。
这种发现让他惊喜不已。“噬疑”特性的潜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全新的探索时,一个意外的访客,再次打破了废丹院的平静。
来的是一名身着内务堂服饰的陌生执事,他并未进入废丹院,只是在院外高声传达了一个指令。
“奉药长老令,其记名弟子叶蘅,需炼制一味‘百草淬体液’,需大量陈年药渣作为辅料。废丹院即刻调派两名杂役,将此批药渣送往药长老的‘百草园’,听候叶蘅差遣!”
指令传达完毕,那执事便转身离去。
废丹院管事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点人。这种外出差事,本是杂役们争抢的“美差”,能暂时离开这污秽之地,或许还能得些赏赐。
但这次,听到“叶蘅”的名字,又联想到不久前戒律堂的盘查,赵干等人竟一时有些犹豫,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管事脸色一沉,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凌煅和另一个常年病恹恹的老杂役身上。
“凌煅!老孙头!就你们两个了!赶紧把这车药渣送到百草园去!耽误了药长老的事,有你们好果子吃!”
凌煅心中猛地一紧。叶蘅?百草园?这又是巧合?还是另一个针对他的局?药长老是叶蘅的师父,性情古怪,常年闭关,他的百草园等闲人根本不得入内。苏药瑶的手,能伸到那里去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伤腿。此刻伤势已好了九成,基本行动无碍,但表面上依旧打着夹板,缠着肮脏的绷带。
不容他多想,管事已经不耐烦地催促。凌煅只能低下头,哑声应道:“是…”,然后一瘸一拐地,和那个不停咳嗽的老孙头一起,推起那辆堆满了陈年药渣、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独轮车,艰难地向着百草园的方向走去。
百草园位于丹府后山一处相对僻静的山谷,环境清幽,灵气盎然,与废丹院的污秽简直是天壤之别。谷口设有禁制,一名药童验过令牌,才放他们进入。
园内奇花异草遍地,药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叶蘅早已等在一条小径旁,依旧是一身简单的丹徒服,看到凌煅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凌煅那狼狈的模样和依旧带着夹板的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她快步上前,对那老孙头道:“孙伯,辛苦您了,把这些药渣推到那边的腐化池倒入即可。”说着,还塞给老孙头一小块碎灵铢。
老孙头千恩万谢,推着车去了。
叶蘅这才转向凌煅,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歉意和紧张:“凌…凌师兄,抱歉…又把你牵扯进来。我…我炼制淬体液,确实需要人手帮忙处理这些药渣…刚好看到调派名单…就…”
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眼神也依旧清澈,不似作伪。
凌煅心中稍定,垂下眼帘,恭敬道:“叶师姐言重了,弟子份内之事。”
“你的腿…还好吗?”叶蘅看着他依旧肿胀的脚踝(凌煅伪装的),忍不住问道,“那药膏…没用吗?”
“用了…好多了…多谢师姐关心。”凌煅含糊应答。
叶蘅点了点头,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蹙起眉头,低声道:“地火丹房的事…你听说了吧?墨长老他…”
凌煅心中一凛,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惶恐:“弟子…弟子不敢妄议长老之事…”
叶蘅被他打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顾虑,眼中闪过一丝后怕,连忙点头:“对…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她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那…那你随我来吧,这边还有一些特殊的药渣需要分拣一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说着,她引着凌煅向园子深处走去,来到一间堆放杂物的偏厦。厦内堆满了各种晾晒中的药材和等待处理的药渣,气味混杂。
叶蘅指着角落里几筐颜色奇特、散发着辛辣气味的黑色药渣道:“就是这些,‘鬼面花’的残根,毒性未褪,需小心分拣出还能入药的部分,很是麻烦,有劳师兄了。”
凌煅应下,蹲下身开始分拣。这些鬼面花残根确实棘手,毒性强烈,沾手刺痒,且难以辨别。
叶蘅也在旁边帮忙,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药渣窸窣的声音。
过了片刻,叶蘅似乎漫不经心地低声开口道:“说来也怪,墨长老出事前几日,我好像在古籍阁附近见过他一次,行色匆匆的,怀里似乎还揣着一卷很古老的兽皮卷,上面…好像有一个奇怪的火焰标记,和我以前在一部…嗯…很偏门的丹道札记里见过的有点像…”
凌煅分拣药渣的手猛地一顿!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火焰标记?!那兽皮卷?!难道是老者之前给自己的那张记录着残缺地火控灵法的兽皮卷?老者去古籍阁做什么?难道那兽皮卷并非他独有,而是从古籍阁中借出或…窃出的?!
叶蘅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常,继续自顾自地小声嘀咕:“那札记上说,那种标记,好像和…和很久以前一个家族的独门控火术有关…那个家族…好像姓…姓凌…”
啪嗒!
凌煅手中的一根鬼面花残根掉落在地。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叶蘅!
叶蘅也正好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探究的神色,直视着凌煅的眼睛!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她在试探!她根本就知道那兽皮卷的来历!她甚至可能猜到了墨长老与凌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她之前所有的单纯、善良、无意之言,或许都是伪装!
凌煅背后瞬间被冷汗湿透!他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这个叶蘅,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她到底是谁?!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