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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废丹坑中的微光(1 / 2)

焚天丹府人人皆知凌煅是连基础丹都炼不废的废物嫡系。 白日他被抢药草、泼药渣,夜里却借着残炉微光将废丹提纯出惊天药力。 黑市丹会他搬出“废丹堆”震惊全场,反手赢下至宝,深藏功与名。 直到丹道大典,仇敌盟主得意洋洋炼出“伪九转还魂丹”时—— 凌煅燃起十万废丹为鼎,淡声笑问:“盟主可知,质疑也能噬骨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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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渣的酸腐气混着劣质炭火的焦味,厚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这里是焚天丹府最底层的废丹院,专司处理各峰倾倒而来的炼丹失败品。日光吝啬地透过高窗,切割出尘埃飞舞的光柱,落在凌煅沾满灰烬的衣袍上。

他正对着一个豁了口的旧丹炉,炉膛里火光微弱,映着他过分平静的脸。周遭是其他杂役毫不掩饰的嗤笑和指点。

“瞧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炼什么惊世大丹呢!”

“啧,凌家嫡系?呸!连最基础的‘清心散’都能炼成焦炭,这得是多‘天才’?”

“省省吧,废物就是废物,家族被废了丹脉,他还真以为能靠着这堆药渣爬起来?”

一阵哄笑。有人故意走近,将半桶刚冷却、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渣,“哗啦”一声泼到他脚边,溅起的污渍沾湿了他的裤脚和布鞋。

凌煅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握着火钳的手指收紧了一瞬,骨节泛出青白,但仅此而已。他依旧专注地盯着那炉火,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羞辱,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风声。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口贴身藏着的那尊布满裂纹、几乎要散架的祖传残丹炉,正微微发烫。那些尖锐的嘲讽、鄙夷的目光、恶意的举动,化作一丝丝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薪柴”,涌入残炉之中,被炉心底那一簇幽微却坚韧的“不灭心火”贪婪吞噬。

白昼,他是所有人眼中连废丹都炼不好的笑话。

夜幕降临,废丹院人去楼空,死寂笼罩。唯有残垣断壁间漏下的些许凄冷月光。

凌煅蜷缩在避风的角落,小心翼翼地请出那尊残炉。炉身微光自发荧荧,映亮他沉静如水的眼眸。白日里积累的“质疑薪”在心火中缓慢燃烧,散发出奇异的能量。他取出几颗白日被人丢弃、药力驳杂混乱的废丹,投入炉中。

在心火的舔舐下,那些狂暴混乱的药力竟如温顺的绵羊,被一丝丝抽离、纯化,去芜存菁,最终凝聚成一点纯粹而内敛的精粹,更有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芒一闪而逝,没入丹体——噬疑特性,已成。

日复一日,废丹是他最好的掩护,也是他唯一的资粮。

变故发生在一个燥热的深夜,堆积如山的废丹不知因何缘故突然燃起大火,火势凶猛,带着丹毒特有的污浊绿芒,吞噬一切。惊呼惨叫声划破夜空。

凌煅在灼热的气浪中惊醒,浓烟刺喉。他毫不犹豫地将一枚刚刚炼成、色泽黯淡甚至有些丑陋的“残品避火丹”塞入口中。

丹药化开,一股清凉之意瞬间包裹全身,将可怕的毒火隔绝在外。他趁乱低头掩面,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逃”出火海,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他悄然敛去的所有锋芒。

……

黑市丹会,匿于地下石窟,光线暧昧,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奇丹异药和见不得光交易的气息。中央高台上,本届的压轴至宝——一枚据说能温养残魂的“蕴神玉”被展示出来,引得无数贪婪目光。

竞价环节,各路丹师、豪客争得面红耳赤。轮到凌煅时,他一身杂役的灰衣在此地格格不入,引来一片轻蔑的嘘声。

他不言不语,只默默从身后拖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麻袋,袋口松开,哗啦啦倒出一座小山似的丹药。那些丹药个个色泽灰败,形状古怪,灵气稀薄——赫然是成千上万颗被各丹师判定为无可救药的废丹!

“噗——哈哈哈!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吗?”

“拿废丹换蕴神玉?穷疯了吧!”

满场哄堂大笑,嘲讽声几乎要掀翻洞顶。主持丹会的老者也面露不悦。

凌煅对一切置若罔闻,只平静道:“请验丹。”

一位好奇的鉴定师皱着眉头,随手摄起几颗废丹,神识探入。片刻后,他脸上的轻慢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震惊,手指甚至开始颤抖:“这…这怎么可能?!药力精纯无比,更…更似乎蕴含一种…一种…”他无法准确描述那种“遇强则强”的奇异特性,但那磅礴内敛的潜能做不得假!

满场哗然!

最终,在那一片死寂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凌煅收起那枚温润的蕴神玉,身影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深藏功与名。

……

万丹大典,丹盟至高盛会。云台高耸,万众瞩目。

丹盟盟主姬无妄,一身华服,仙风道骨,于万众欢呼中升至半空。他面前,九龙盘绕的紫金丹炉喷薄霞光,药香弥漫千里。他成功炼出了一炉金光灿灿、丹纹宛若神魂缭绕的灵丹!

“九转还魂丹!”有人激动嘶喊,“盟主竟真的复原了失传的古方!凌家当年死得不冤!”

姬无妄面露矜持而得意的微笑,享受着顶礼膜拜,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施舍般的怜悯与绝对权威的傲慢。他正要宣布丹成,为这场大典画下最辉煌的句点。

“盟主。”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并不高昂,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喧嚣,传入每个人耳中。

人群自动分开一道缝隙。凌煅一步步走出,依旧是那身灰衣,却无人再敢发笑。

姬无妄眼神一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凌煅无视他那慑人的目光,径自走到云台边缘,俯瞰下方那堆积如山、被整个丹府废弃的十万废丹。他缓缓抬手。

胸口残炉炽热如阳!

十万废丹应势腾空,如逆飞的流星雨!无尽的质疑、鄙夷、嘲讽……昔日加诸他身的所有负面情绪,此刻化为最狂暴的燃料,轰然点燃!

烈焰冲天而起,却不是寻常火焰,那火光虚幻,灼烧的似是人的信念与认知!

火光中,一尊巨大无比、由无数废丹与心火共同铸就的奇异丹鼎轰然成型,鼎身流转着破败与新生交织的诡异光芒,镇压在整个云台上空,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

鼎炉之下,凌煅衣袍猎猎,发丝飞扬,抬眸直视脸色骤变的姬无妄,嘴角牵起一丝冰凉的弧度:

“盟主可知,”

“质疑也能噬骨焚心?”

话音落,那万废丹成鼎轰然震鸣,对准了姬无妄身前那炉金光璀璨的“九转还魂丹”。

第一节

焚天丹府,丹鼎巍峨,云雾缭绕间终日弥漫着沁人心脾的丹香。这里是天下丹师心中的圣地,每一缕升腾的烟气,都可能意味着一种新丹的诞生,或是一位丹道新星的崛起。

然而,在这片光鲜之下,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废丹院,便是这样一个地方。它位于丹府最偏僻的北麓,紧挨着深不见底的废丹坑。这里没有令人心旷神怡的药香,只有各种药渣腐败后的酸臭、炭火熄灭后的焦糊,以及无数炼丹失败品混杂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这里是丹府的垃圾场,也是失败者的流放地。

凌煅就生活在这里。

晌午刚过,各峰的丹徒杂役便陆续推着车,将一桶桶炼制失败的废丹液、一块块凝成焦炭的药渣,倾倒进废丹坑中。污秽四溅,气味熏天。

凌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斑驳污渍的灰色杂役服,正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铁锹,费力地将新倒下来的废丹药渣推向坑中深处。他的动作有些迟缓,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与灰烬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留下几道泥痕。

“啧,快看咱们的凌大嫡系,这推渣的架势,倒是比炼丹像样多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几个同样穿着杂役服,但神色明显倨傲轻慢的少年围了过来,堵住了凌煅的去路。为首的叫赵干,仗着有个在戒律堂当小执事的远房表哥,在这废丹院里俨然是个小霸王。

凌煅停下动作,握着铁锹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没有抬头,目光落在自己破旧露趾的布鞋上,鞋面又被新泼的药渣浸湿了,传来黏腻冰凉的触感。

“怎么不说话?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少爷呢?”赵干嗤笑一声,伸手用力推了凌煅一把,“你们凌家炼毒丹,害人不浅,盟主慈悲,只是废了你们丹脉,留你们一条狗命,你不知感恩,还在这儿碍眼?”

凌煅被推得一个趔趄,后退两步,背脊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闷哼一声。

“赵哥,跟他废什么话?看他这穷酸样,估计这个月领的那几株活血草还没捂热吧?”另一个杂役挤眉弄眼。

赵干眼睛一亮,贪婪之色闪过:“对啊!凌煅,识相点,把活血草交出来!反正给你也是浪费,你连最基础的‘凝血散’都炼不出来,还不如给我们哥几个练练手,说不定还能成功一两回呢!”

凌煅终于抬起头。他的脸庞还很年轻,甚至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可怕,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井底,表面波澜不惊。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赵干,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在赵干看来无疑是最大的挑衅。他恼羞成怒,一把抢过凌煅腰间那个干瘪的储物袋,粗暴地扯开,里面果然只有寥寥几株品相极差的活血草。

“呸!真是废物!就这点东西!”赵干嫌弃地啐了一口,但还是将活血草揣进自己怀里,似乎觉得还不解气,他左右看了看,抢过旁边一人手里提着的小半桶漆黑粘稠的药渣,劈头盖脸地泼向凌煅。

“赏你的!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丹道’!哈哈哈哈哈!”

粘稠、冰凉的药渣糊了满头满脸,刺鼻的气味猛地钻入鼻腔,那是一种失败和腐朽的味道。周围的哄笑声更加响亮,充满了快意。

凌煅站在原地,没有擦拭,也没有动弹。药渣顺着他的发梢、脸颊往下滴落。在一片刺耳的嘲笑声中,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无人能见,在他胸口衣襟之内,贴肉藏着的一尊仅有拇指大小、布满裂纹、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的暗沉小丹炉,正微微发烫。那些嘲讽、鄙夷、羞辱、恶意……化作一丝丝无形无质却冰寒刺骨的气流,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那小丹炉之中。

炉心底,一簇比米粒大不了多少、颜色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幽微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将这些冰冷的“薪柴”悄然吞噬。

质疑薪,燃心火。

……

入夜,废丹院彻底沉寂下来。白日里的喧嚣和恶意随着人员的离去而消散,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冷清和弥漫不散的怪味。凄冷的月光从高窗的破洞落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

确认四周再无旁人后,凌煅才悄无声息地挪到废丹坑最深处的一个避风角落。这里堆满了历年累积的废丹残渣,形成了一座小小的、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山丘。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尊贴身藏着的残破小丹炉,将其置于掌心。

随着他意念微动,那米粒般的幽微心火再次亮起,这一次,它散发出的不再是热量,而是一种奇异的、柔和而坚韧的微光,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微光映亮了他沉静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白日的麻木死寂,而是潜藏着无尽的专注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从怀里摸出几颗白天在清理时悄悄藏起来的、最不起眼的废丹。这些丹药形状扭曲,色泽灰败,灵气全无,是被所有丹师判定为毫无价值、连回收利用都做不到的绝对废物。

凌煅将其中一颗黢黑如炭的废丹投入残炉之中。

心火的光芒轻轻包裹住那颗废丹。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那幽微心火的舔舐下,那颗死气沉沉的废丹表面,竟然开始剥离出一点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莹白光点。这些光点纯净而柔和,与废丹本身的破败模样截然不同。

这就是被提纯出的、最本源的药力精华!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对心火的消耗也很大。凌煅的额头再次渗出汗水,脸色微微发白,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废丹彻底化为一小撮灰白的残渣,而在残炉底部,则凝聚了约莫只有发丝那么细的一缕纯净药力。更有一缕极淡的、几乎透明的灰芒一闪而逝,悄然融入那缕药力之中,使其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

噬疑特性,成了。

凌煅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微弱却至关重要的药力引导出来,存入早已准备好的劣质玉瓶之中。

他看向掌心那尊依旧残破的小丹炉,眼神复杂。有恨,有痛,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燃烧起来的、不肯熄灭的火焰。

十六年前,焚天丹府凌家,何等风光显赫。丹道世家,祖传绝学,尤以“九转还魂丹”名震天下。然而,怀璧其罪。丹盟盟主姬无妄觊觎丹方不得,竟诬陷凌家炼制毒丹,戕害同道。一夜之间,家族被破,丹脉尽废,所有丹道传承被夺,族人或死或囚或流放。

他,凌家嫡系最后一点血脉,被当场砸毁本命丹炉,丹心破碎,丢入这废丹院自生自灭,受尽屈辱,成为整个丹府最大的笑柄。

若非三个月前,这尊据说是凌家始祖偶然得来的、一直被当做破烂丢弃在角落的祖传残丹炉,在吸饱了他无意间滴落的鲜血和无穷的绝望后突然觉醒……他或许早已像那些废丹一样,彻底腐朽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坑里了。

残炉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它能将外界对他的质疑、鄙夷等负面情绪转化为燃烧的“质疑薪”,点燃“不灭心火”。此火不仅能在炼废丹时提纯出药力,更能赋予提纯出的丹药一种“噬疑”特性——外界质疑越烈,丹药的潜在药效反而越强!

这是一个近乎悖逆丹道常理的能力,却成了他唯一翻盘的依仗。

白日忍受羞辱,积累薪柴;夜晚借助心火,提炼废丹,默默练手。

这条路艰难无比,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但他别无选择。

他收起残炉,靠着冰冷的石壁,握紧了那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药力精华。目光穿过高窗,望向外面那一小片漆黑的夜空。

姬无妄……丹盟……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些名字,眼底深处,那簇不灭心火,似乎燃烧得更加幽深了些。

第二节

日子就在这种极致的压抑和隐秘的积累中一天天过去。凌煅依旧是那个废丹院里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嘲弄几句的“废物凌煅”。赵干等人抢他份例、泼他药渣的行为愈发变本加厉,而凌煅的沉默和逆来顺受,也让他们愈发得意忘形,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警惕。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些泼洒过去的药渣,那些丢弃的废丹,其中尚存的微弱药力,正在每一个深夜,被那尊残炉一丝不苟地提炼出来,汇聚成溪流。而那些嘲讽和鄙夷,则成了燃烧这一切的最佳燃料。

凌煅的炼丹手法,也在无数次对废丹的提纯中,变得越发精湛微妙。他没有丹脉,无法像正常丹师那样催动丹火、掌控药性,但他对“不灭心火”的控制,对药力细微变化的感知,却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这一切,都隐藏在废丹坑无尽的污秽和死寂之下。

直到那个燥热的夏夜。

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废丹坑里腐败的气味都似乎变得更加浓烈粘稠。夜深人静,凌煅刚完成对几颗“废丹”的提纯,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丝蕴藏着“噬疑”特性的药力收入玉瓶。

突然,一股异常的焦糊味钻入鼻腔。

不同于寻常废丹的气味,这股味道更加暴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感。

他猛地抬头,只见废丹坑深处,一堆不知堆积了多久、成分复杂的废丹药渣中,竟冒起了浓密的黑烟,烟中夹杂着诡异的幽绿色火苗!

“不好!”凌煅心头一紧。

废丹坑失火并非罕见,但这次的火势极其诡异。那些幽绿色火苗显然蕴含着某种未散尽的丹毒,被高温引燃,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异变。火苗窜起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引燃了周围大片的废丹堆,浓烟滚滚,毒火肆虐!

“着火了!废丹坑着火了!”很快,远处传来了巡夜弟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声,锣声急促响起。

整个废丹院瞬间乱成一团。杂役们从睡梦中惊醒,哭喊着、咳嗽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毒火蔓延极快,高温和浓烟使得逃生变得异常艰难。不断有人被毒火舔舐,发出凄厉的惨叫,或是吸入过多毒烟昏厥倒地,瞬间被火海吞噬。

凌煅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他试图跟着人群向外跑,但火势已经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灼热的气浪烤得他皮肤生疼,绿色的毒火闪烁着不祥的光芒,封住了所有去路。

绝望的氛围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