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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尘封秘阁·时光之钥(1 / 2)

长安城的心脏,帝国图书馆“瀚海阁”,是一座用书籍、卷轴与寂静堆砌而成的巨岳。正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琉璃穹顶艰难地渗透下来,在磨得发亮的墨玉石地板上投下模糊而庄严的光斑。空气里凝固着尘埃与古老纸张特有的、混合着微霉的墨香,厚重得如同浸透了千年的时光。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学者们如同深海里的游鱼,悄无声息地穿梭于高耸及顶、望不到尽头的乌木书架之间,只有极轻微的、翻阅书页的沙沙声,间或一声克制的咳嗽,才偶尔惊破这近乎凝固的肃穆。

沈墨就是这深海鱼群中不起眼的一尾。他刚满二十五岁,身形颀长略显单薄,深灰色的学者袍穿在他身上还有些空荡,一张年轻的脸庞上带着长期伏案的苍白。此刻,他正推着一架沉重的橡木手推车,车轮包裹着厚实的皮革,碾过光洁的地面也只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推车上堆满了需要归架的线装书和卷宗,新的、旧的,有些封面华丽烫金,有些则破旧得几乎散开,散发出更浓郁的岁月气息。他的工作,就是将那些从阅览室返回、或者需要进入更深层书库的典籍,按照那复杂如迷宫般的“千目千纲”分类法,准确无误地送回它们原本的“囚笼”。

这份工作枯燥、繁重,像在整理一个庞大亡者帝国的遗物。然而沈墨甘之如饴。他左手手背上那道狭长的、已褪成淡粉色的新伤疤,是半个月前在清理顶层阁楼堆积如山的废弃旧档时,被一本生锈铁钉封装的厚重账簿边缘划破的。伤口不深,却火辣辣地疼了好几天。但这疼痛并未磨灭他眼中跳跃的奇异光芒——那是近乎偏执的好奇心与对一切谜题近乎本能的探求欲。他总觉得自己触摸到的不仅是纸页,是冰冷的书脊,更是被层层叠叠的书写物所掩埋的、帝国庞大身躯的脉络与心跳,是那些被官方宏大叙事精心包裹、却总会在细微处透出裂隙的真相碎片。他像一个潜行的考古者,在墨香弥漫的尘灰里,搜寻着历史书页中失落的脚注。

“千目千纲,玄部……玄部……”

他将几本关于前朝(汉末)西北异族风物考据的册子小心地塞进“玄·边·羌戎”的隔档深处,低声默诵着分类口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架顶横梁上钉着的一块块小铜牌,上面用阳文刻着该区域书籍的总类项。他推着车,沿着书架形成的幽深甬道继续前行,进入一片更为古老、采光也更差的区域。这里的空气更加滞闷,书架上的典籍明显蒙着更厚的灰尘,排列也显得不如前面整齐。这是存放更早期、或被认为价值相对次要档案的“旧档区”,其中一些甚至是从洛阳旧都的废墟中抢救出来的残卷。

车轮碾过一块略有松动的地砖,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沈墨停下脚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俯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右上方书架最底层深处,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轮廓——那里似乎堆放着几个体积不小的、尚未拆封的木箱,显然是多年前入库后便被人遗忘,连灰尘都积得比别处更均匀厚重。吸引他注意的,是其中一个扁平箱体的侧面,一个用极细的银白色线条勾勒出的符号。

那符号异常简洁,却带着一种异样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感。像是两根彼此缠绕、又相互分离的螺旋线,在顶端交汇成一个微小的六芒星。它被潦草地绘在落满灰尘的木箱侧面,位置低矮隐蔽,若非他此刻恰好处在这个角度,极难发现。

这符号……从未在帝国通行的任何图录、纹章或密文档案中出现过。沈墨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环顾四周,甬道深处幽暗寂静,除了尘埃几乎凝固在空气里,再无任何动静。他放下推车,几乎没有犹豫,蹲下身,不顾飞扬的尘土,用手小心地拂开那木箱上经年的积灰。木箱是普通的杉木,并无特别,但那银白色的符号却清晰地显露出来,线条流畅而肯定,使用的颜料在薄灰下隐约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他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线条,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感顺着指尖爬升,仿佛这符号本身蕴含着某种微弱的、凝固的脉冲。

编号。一定有编号。他眯起眼,在符号下方努力搜寻。果然,在箱体的边角,一行几乎被磨平的浅褐色印记映入眼帘,字迹是前朝官文通用的汉隶,却因年代久远和保存不当而模糊不清。沈墨凑得更近,几乎贴上去,屏住呼吸,仔细辨认那几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字:

“玄字柒佰肆拾叁”。

“玄”部?帝国图书馆的“玄”部,涵盖的是谶纬、秘闻、未解之谜、以及大量封存或来源存疑的孤本、杂录,历来被视为正经学者不屑一顾的“芜杂之地”。七百四十三号……沈墨迅速在脑中检索这个区域的大致编号范围。这数字不小,指向的应该是“玄”部中相当晚入库的一批东西。一个来历不明的木箱,一个从未见过的神秘符号,一个指向“玄部”的模糊编号……这组合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号,牢牢攫住了沈墨的心脏。管理员老徐那张布满皱纹、总带着点刻板严厉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立刻将这点顾虑甩开。求知欲燃烧起来,足以燎原。

“千目千纲”的玄部区域,位于瀚海阁地下二层的最深处。通往这里的狭窄旋梯冰冷而陡峭,越往下,空气就越发阴冷刺骨,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霉菌和地下岩石气息的陈腐味道。墙壁上每隔很远才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焰在不知何处渗来的冷风中不安地摇曳,将人影扭曲拉长,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鬼魅潜行。这里存放的多是涉及宫廷秘事、重大悬案、妖异传说等敏感内容的档案,以及大量损毁严重、尚未整理或被认为价值存疑的“死档”。管理极为松懈,甚至可以说是放任自流。

沈墨凭借着记忆中对编号区域的大致划分,在如同墓穴般幽深寂静的档案架林中穿行。高大的乌木架子上,无数大小不一的卷轴、木牍、铁函、乃至破损的皮囊包杂乱地堆叠挤压在一起,蒙着厚厚的、仿佛千年未动的灰尘。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只有他脚下皮靴踩在石屑和积灰上的“嚓嚓”声,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他找到了“玄柒佰”开头的架子区域,一排排看过去,目光在数字间跳跃搜寻。

“……柒佰叁拾玖……柒佰肆拾……柒佰肆拾贰……”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底层,一个几乎被周围杂物彻底淹没的角落,编号“柒佰肆拾叁”的铁制封箱终于闯入视野。

它通体黝黑,并非木箱,而是沉重的铸铁铸造,约莫两尺长,一尺宽,半尺高。箱体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纹饰,只有冷硬的棱角和粗粝的铸造纹理,透露着一种与周围蓬头垢面的纸卷木牍截然不同的、工业时代的坚固与冷硬。一道厚重的黄铜锁扣横亘在箱盖中央,锁环足有拇指粗细,已然布满墨绿色的铜锈。最令人心头一跳的是,在箱盖的正中央,赫然是那个他曾见过的、用银白色线条勾勒出的双螺旋六芒星符号!它在这幽暗污浊的环境中,干净得有些刺眼,仿佛拒绝着时光的侵蚀和尘埃的覆盖。

箱体上,除了那个符号和编号,再无任何标记说明其来源与内容。沈墨的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腔。他蹲下身,试探着用力想搬动箱子,箱子纹丝不动,沉重得超乎想象。指尖拂过冰冷的铸铁表面,粗糙的颗粒感和金属特有的寒意直透骨髓,也让他指尖那道淡粉色的伤痕微微发紧。这箱子的质地和重量,与图书馆里任何用于存放典籍的容器都不同。它更像一个……保险柜?一个来自异域的坚固容器,用来封存绝不能被时间或外力侵蚀的秘密。

目光最终落在那巨大的黄铜锁扣上。锁孔形状怪异,并非常见的钥匙孔,倒像是某种需要特殊工具才能开启的精密机关。他尝试着用力抠了抠那锈死的锁环,除了在指腹上留下一点铜绿和铁锈,毫无作用。锁扣本身与箱体铸造得浑然一体,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可以强行破坏的薄弱点。暴力开启显然不可能。沈墨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焦躁。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然后迅速整理好推车上的书籍,推着车离开了这片古老的“墓穴”。箱子的位置和编号,已深深烙印在他脑中。

深夜。子时三刻。

瀚海阁庞大的身躯彻底沉入死寂,连守夜人巡更的梆子声都隔着几重院落,模糊而遥远。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用于紧急排水的狭窄维修通道,成了沈墨潜入地下玄部禁区的捷径。他像一个幽灵,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进,仅凭记忆中对路径的深刻烙印和手指触摸冰冷石壁的触感。当他终于再次站在那个沉重的铸铁封箱前,汗水已浸透了他的内衫,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栗。

他蹲下身,打开随身带来的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他白天利用职务之便,悄悄从铜器修复室“借”来的工具:形状各异的细长铜签、带有精密锯齿的薄钢片、一小瓶气味刺鼻的除锈油脂、一盏避风的小型玻璃油灯、一块吸油石棉布,还有一小块强力磁石。

幽蓝的油灯火苗被调到最小,只勉强照亮锁孔周围巴掌大的一小片区域。沈墨屏住呼吸,将脸凑近那布满绿锈的锁孔。形状复杂得令人头皮发麻——内里似乎有多个同心圆环,环上分布着深浅不一的凹槽。他拿起最细的一根铜签,尖端蘸取了一点油脂,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深处,一点一点地刮擦掉阻碍感知的污垢和铜锈。每一次细微的刮擦声,在死寂的地下都显得格外惊心动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汗水沿着他的鬓角和鼻尖滑落,滴在冰冷的铁箱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噗”声。

刮擦、试探、感受锁孔内部的结构……铜签在锁芯深处触碰到了极其细微的凸起或凹陷。沈墨的手指稳定得超乎寻常,心却悬在万丈深渊之上。他换了一把带有细小锯齿的钢片,尝试着模拟钥匙的齿痕,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索、拨动、旋转。锁芯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停下来,侧耳倾听,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如鼓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更漫长的一个时辰。就在沈墨感觉自己的背部肌肉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开始痉挛酸痛、信心也开始动摇的时候,锁芯内部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寂静中如同惊雷!

沈墨浑身一震,几乎跳起来。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压抑着狂涌而上的激动,试探着轻轻扳动那沉重的黄铜锁环。

“嘎吱……”

一声干涩、沉闷但确定无疑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根横亘在箱盖上的粗壮锁环,竟然真的在尘封了不知多少年后,被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上扳开了!

锁扣松脱的刹那,一股沉闷的、混合着纸张陈腐气味和某种奇特金属冷香的气息,猛地从箱盖边缘的缝隙中涌出。这气息如此陌生,瞬间冲散了地下空间固有的霉味,让沈墨的神经骤然绷紧到极致。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沉重的铸铁箱盖。

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没有珍奇异宝。箱内的景象朴素甚至简陋得有些出乎意料。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叠码放得异常整齐的纸稿。纸张的质地非常细腻柔韧,不同于帝国常见的竹纸、麻纸或楮皮纸,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象牙白色泽,边缘裁切得笔直如刀。纸稿的最上面,压着一块方方正正、约莫两指厚、一掌宽的扁平金属物。

沈墨的心跳再次失控。他顾不上研究那金属物,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伸向最上面的那片纸稿。触手的感觉微凉而光滑,仿佛带着生命。他轻轻将它抽了出来。

纸稿上写满了字迹。那不是墨,而是一种极细、极均匀的深蓝色线条,如同无数微小的针脚精密排列而成,清晰得不可思议。字迹是他无比熟悉的、属于帝国图书馆奠基人之一、文昭阁大学士蔡琰公(蔡文姬)的手笔!秀逸、隽永,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端凝与克制。但此刻,这字迹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私密语气写道:

星火手札·启篇(承平三年·秋·长安·静思小筑)

……又梦回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刺耳的鸣响(他们称之为“警笛”?),高耸入云的冰冷楼宇,光影在巨大琉璃(“屏幕”?)上流动不息。人群奔忙,神色漠然,眼中映着……光?却无温度。此处是汉土,亦非汉土。我所书写之文字,呼吸之空气,触摸之器物,皆为真实。然魂灵深处,总有一角无法剥离的“他者”。苏清……这个名字如同隔世回响。历史博士?多么遥远的头衔。在此间,我只能是蔡琰。蔡文姬。“群星”散落,各自挣扎。孟德兄以铁腕铸就新秩序,代价几何?江东那头幼虎(孙权)的躯壳里,跳动着运动员的心脏,是福是祸?董仲颖那具皮囊下的赵铁柱,是否真能扼住西凉军的嗜血咽喉?方晴姐姐(甄宓)在袁府后院悬壶济世,每一剂药都是与死神、与礼教的角力……我们究竟改变了什么?又亲手催生了什么?“神启者”的阴影如芒在背。那并非虚妄恐惧。他们的触角……已悄然渗入。利用的是什么?是我们带来的“捷径”?是人心对力量的贪婪?还是这帝国巨轮碾压之下,必然产生的怨憎与裂缝?留下这些文字,并非为后人臧否。只为证明,在这条被强行劈开的歧路上,曾有一群迷失的灵魂,试图用异世的知识与今生的血肉,在历史的铜墙铁壁上,凿出一丝……微光?亦或只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蔡琰(苏清) 绝笔于思绪纷乱之夜

沈墨的呼吸彻底停滞了。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在耳膜里轰鸣。蔡琰公……那个被尊为文坛北斗、帝国文明象征的传奇女性……她笔下描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警笛”、“屏幕”、“苏清”、“历史博士”、“群星”、“孟德兄”(曹操?)、“江东幼虎”(孙权?)、“董仲颖”(董卓?)……还有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词——“神启者”!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巨锤,狠狠砸在沈墨对历史的认知根基上!“异世的知识”……“迷失的灵魂”……“被强行劈开的歧路”……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能瞬间刺穿他所有常识的恐怖真相。他感觉自己如同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脚下的基石正在寸寸龟裂。历史的铜墙铁壁?凿出一丝微光?还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蔡琰公字里行间透出的巨大迷茫、挣扎与沉重的忧虑,像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本能地扶住冰冷的铁箱边缘才稳住身体。目光艰难地从这页惊世骇俗的“启篇”上移开,落到

这一页的笔迹遒劲有力,更加果决,用的是普通的墨,但书写方式带着一种独特的图表感。页眉同样有标记:

星火手札·医录·壹(建安七年·邺城·暗室)

……终于弄明白“链霉素”的关键在土壤中的某种放线菌,可惜!此世条件,纯化提取无异于天方夜谭。只得退求其次。记录:今日试方,针对高热不退、创口红肿流脓(疑似大面积细菌感染)。主方:黄芩(加倍)、黄连(加倍)、金银花(鲜者捣汁)、地丁草(鲜者捣汁)辅以:大蒜素提取液(浓度已摸索至极限,刺激性仍强,需慎用)、高度蒸馏酒(反复提纯之“火酒”)反复冲洗创面。结果: 病患(袁府马厩管事,骑马摔伤后感染)高热稍退,脓液转稀薄。然体力消耗过剧,虚弱不堪。能否挺过未知。此法代价太大(需大量鲜药,蒸馏酒耗材惊人),仅能救急,无法普及。*反思: 现代医学在此,如同无根之木。一个无菌观念,倾尽一生亦难推广。看着生命在眼前因“简单”感染而逝去,比战场上的刀剑更令人绝望。孟德兄的铁血铸就新秩序,代价是无数生命。我在这深宅后院,与细菌的战争,同样白骨累累。我们带来的,究竟是希望,还是打开了更可怕的……潘多拉魔盒?——甄宓(方晴) 录于心力交瘁之时

“甄宓?袁熙之妻?那位传说中精通医术、救人无数的甄夫人?” 沈墨只觉得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来。纸上记录的“链霉素”、“放线菌”、“细菌感染”、“蒸馏酒”、“大蒜素”……这些词语如同天书,带着一种冰冷、精确、属于另一个体系的强大逻辑力量,粗暴地闯入他的认知领域。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绝望与无力感,与蔡琰公如出一辙——那是手持神兵利器,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完全无法支撑神兵的泥沼之中的绝望!用大量鲜药和极度珍贵的“火酒”去对抗一个看不见的小小“细菌”?而她们原本掌握的,竟是能轻易杀死这“细菌”的“链霉素”?这……是何等荒谬而令人窒息的差距!

“潘多拉魔盒”……又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神话典故,却带着扑面而来的不祥气息。沈墨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蔡琰公的迷茫,甄夫人的绝望……她们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共同的忧虑:她们带来的知识,虽然推动了帝国某些领域(如铁器、战阵、也许是医疗的某些方面?)的飞跃,但更可能埋下了巨大隐患,甚至召唤出了更可怕的东西——那个“神启者”?他猛地想起蔡琰手札中那句“他们的触角……已悄然渗入。利用的是什么?是我们带来的‘捷径’?是人心对力量的贪婪?还是这帝国巨轮碾压之下,必然产生的怨憎与裂缝?” 帝国今日的边疆叛乱……是否与此有关?

视线转向箱子最上面压着的那块金属物。他暂时放下手稿,小心地将它拿了起来。

入手颇为沉重,触感冰凉光滑。它通体呈一种深沉的、几乎不反光的哑黑色,边缘是流畅的圆弧过渡,正面是坚硬透亮的材质(是琉璃?但感觉完全不同),漆黑如墨,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背面是磨砂质感的金属,细腻均匀,没有任何接缝或铆钉痕迹,浑然一体。在背面的正中央,同样清晰地蚀刻着那个双螺旋六芒星的银白色符号!符号本身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冷光。

这到底是什么?沈墨翻来覆去地查看。它比玉佩厚实,比镇纸轻薄。既没有纹饰,也没有文字。在琉璃面下方极深的地方,似乎镶嵌着一些极其微小、排列规整的暗金色点状物?他尝试着用手指按压琉璃面,冰凉坚硬,纹丝不动。他试着沿着边缘摸索,寻找可能的缝隙或按钮……

毫无征兆地!

那块死寂的、仿佛只是一块奇特黑色琉璃板的金属方块,突然在他手中猛地一震!

“嗡——”

一声极其低沉、带着金属共振质感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从方块内部传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心脏被强行激活了一次微弱的搏动!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在绝对死寂的地下空间中,却不啻于一声炸雷!

沈墨惊得差点失手将它丢出去!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死死攥住这冰冷的方块,感觉它的温度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上升了一丝?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琉璃面下方,极其深邃的地方,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个极细微的、针尖大小的幽蓝色光点!

蓝!冰冷、纯粹、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凝结在极深暗夜中的一颗冰晶星辰!

这光点并非静止。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深邃的琉璃层下极其缓慢地、有规律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无声地呼吸!

就在沈墨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惊得魂飞魄散、全身僵硬之际,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那一点幽蓝微光并非孤立的存在。随着它的呼吸般的闪烁,在它周围那深邃的琉璃背景深处,无数更加细微、更加黯淡的蓝色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引力唤醒的星辰尘埃……纷纷浮现了出来!它们密密麻麻,难以计数,以一种令人晕眩的复杂轨迹,围绕着核心那一点蓝光,缓缓地……旋转!

刹那间,沈墨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被封印在这冰冷金属方块深处的、微缩的、冰冷而诡异的星空漩涡!那深邃的蓝,那缓慢的旋转,散发出一种非人的、浩瀚而漠然的恐怖气息!

“啪嗒……啪嗒……”

一阵沉稳却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带着石壁的回音,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档案架间的死寂空气,正朝着他所在的这个区域走来!

是巡夜的老徐!

沈墨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像被重锤擂动般狂跳起来,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和四肢。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他吞没!被发现的后果不堪设想——擅闯禁地,私启封存档案!轻则剥夺学者身份,流放边荒;重则……他不敢想下去。

千钧一发!

他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猛地将手中那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诡异金属方块,死死地捂进自己怀中!冰冷坚硬的金属棱角隔着单薄的衣衫硌着他的皮肉。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以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闪电般地将那几页惊世骇俗的手稿胡乱抓起来,也不管顺序,用力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内袋里。指尖甚至能感受到纸张边缘的锋利。

下一秒,他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壁虎,猛地向后一缩,完全隐入身后一排堆满破损卷轴的厚重乌木书架制造的巨大阴影之中。他拼命蜷缩起身体,尽可能地减少暴露的可能,连呼吸都死死屏住,肺部火辣辣地疼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老徐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咳嗽声,在死寂的地下显得格外刺耳。油灯昏黄摇曳的光晕,开始从相邻甬道的拐角处蔓延过来,将粗糙石壁上的影子拉长、扭曲、晃动。

沈墨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书架背面,一动不敢动。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完全闭上,只能死死盯着前方地面上那圈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光斑边缘。额头、鼻尖、后背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浸湿了内衫,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钉在砧板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