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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思想狂飚·桎梏难锁(2 / 2)

中书令华歆须发戟张,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陛下!此风断不可长!那嵇康妖言惑众,鼓动学子罢课静坐,公然提出如此悖逆要求,其心可诛!其行等同谋乱!当立即着令京兆尹,调集卫戍,驱散乱民,捉拿首恶嵇康一干人等!查封《长安新声》等煽动性报刊!否则,今日是长安大学,明日就可能是整个京师,届时国将不国!”

御史中丞陈群则眉头紧锁,他是三朝老臣,以持重着称:“华公之言虽峻急,然学子所求,亦非全无根由。报章监督,确可防微杜渐;劳工惨状,亦非空穴来风。一味弹压,恐激生大变,反令亲者痛仇者快,有损陛下仁德圣明。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德高望重之大臣亲赴大学,宣谕圣意,安抚劝导,晓之以理,明之以法,先平息事态,再图善后。”

两人的争论代表了朝堂上迅速分化的两种态度:强硬镇压派与怀柔疏导派。

曹叡沉默着。他的思维矩阵正以惊人的速度处理着海量信息:广场上学生静坐的图像分析(情绪稳定但意志坚决)、诉求条款的威胁等级评估(言论自由、学制改革属思想领域高危;劳工、边政涉及具体行政,可控性稍高)、秘阁关于部分学生私下串联与某些背景复杂人物(如那位《镜报》匿名评论作者)存在隐秘联系的碎片情报、强硬镇压可能导致帝国核心知识阶层离心离德的风险模型、怀柔策略可能被解读为软弱从而刺激各方反对势力更大胆的推演…… 无数条冰冷的逻辑链条在核心中交叉、碰撞、权衡。

最终,他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争论,听不出喜怒:

“传旨。”

“一,命太常卿王朗、侍中钟繇,即刻前往长安大学,宣慰学子,令其即刻复课。朝廷广开言路,纳谏如流,然聚众罢课,胁迫朝廷,断不可为!所有诉求,当依《基本法》所定程序,经咨议院议决,方为正途。令其好自为之。”

这是怀柔的姿态,将学生诉求引导入官方设定的“合法”渠道,但也是一种警告——你们的行动是“胁迫”,不被允许。

“二,” 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冰棱坠地,“着京兆尹,调集精干吏员,彻查《长安新声》报馆!凡有刊载悖逆言论、煽动学潮、扰乱社稷者,无论主笔、东家、印工,一律锁拿下狱!所有未售报刊,即刻查封销毁!”

“三,命卫尉,加强长安大学四周警戒。无有司明文,任何校外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校内学子,亦不得再行聚集喧哗!”

“四,嵇康……”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有极短暂的停顿,“言行狂狷,煽惑学子,着即褫夺其太学博士衔,交由其乡梓州郡严加管束,非诏不得入京!”

旨意清晰而冷酷,如同精确切割的手术刀。既伸出了橄榄枝(王朗、钟繇的宣慰),也亮出了最锋利的铡刀(查报、驱逐嵇康)。更关键的是第三条——封锁大学。这意味着帝国最高学府,这座思想的灯塔,即将被武装力量包围,变成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囚笼。

廷议已毕,重臣领旨退出。偌大的宣室殿只剩下曹叡一人。他缓缓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窗外,是帝国心脏长安城繁华的轮廓。他的目光越过鳞次栉比的屋宇,似乎投向了西北角那片此刻正被无形风暴笼罩的校园。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光滑冰冷的玻璃,发出极其轻微却规律的“叩、叩”声。

“思想……”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汇,如同面对一道无解的方程式,“野马乎?洪水乎?灯塔之火乎?覆舟之源乎?” 逻辑的推演或许能计算出最优解的路径,但人心的变量,永远是最难掌控的因子。他需要更清晰的态势图,需要看到那些年轻面孔在帝国意志面前最真实的反应,需要评估自己的决策会将这汹涌的思潮引向何方——是平息?是酝酿更大的风暴?还是……导向一个连他也无法预料的失控方向?

“备车。” 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对着无声出现在角落的侍从,“去兰台书苑。” 那里,或许有一位深谙历史兴衰、洞察人性幽微的“锚”,能在这惊涛骇浪中,提供一丝他此刻需要的、超越冰冷计算的启示。

兰台书苑依旧静谧。然而,这静谧之下,涌动着比长安大学广场更深沉、更危险的暗流。

在书苑深处,一个连许多资深研究员都未必知晓的角落,有一扇沉重的、包裹着铜皮的大门。门楣上挂着小小的匾额:“秘阁·丙字叁号库”。这里存放的,并非普通的古籍档案,而是研究院经过初步筛选、被认为内容敏感、需“审慎待之”甚至可能永久封存的文献。库房内光线昏暗,只有高高的气窗透下几缕微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排列整齐的高大柏木架子上,卷轴、簿册、信札堆积如山,散发着陈年纸张和防蛀药草的混合气味。

年轻的档案令史张华,此刻正站在一架梯子的顶端,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最上层架子边缘一堆明显被遗忘许久的卷宗。他身材颀长,面容白皙,鼻梁上架着一副新配的玳瑁边水晶眼镜,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文弱,唯有镜片后那双眼睛,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专注。他是蔡琰近年来颇为赏识的后辈,因其心思缜密、治学严谨,被特许进入这些核心库房参与编目工作。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他吹掉卷宗上厚厚的积尘,借着窗棂透入的微光,辨认着卷册侧面模糊的题签墨迹:“……僰道夷情实录……舆图考……” 这正是蔡琰大学士前日特意调阅过的那批关于西南冲突的原始材料。张华心中一动,按照规程,被大学士调阅过的档案,需及时归位并做详细记录。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取下,准备搬回原位。

就在移动其中一捆格外沉重、似乎还夹着硬物的卷轴时,“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东西从卷轴中滑落出来,掉在梯子下方的阴影里。

张华心头一跳,连忙爬下梯子,蹲下身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约莫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他将其拾起,拂去灰尘,凑到窗前光线稍亮处。

那是一个样式极其古怪的扁平匣子!非金非木非玉,触手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润中带着奇异冰冷的材质。匣子通体暗沉,边缘光滑圆润,正面是一块通透明亮如水晶的板面(张华不知道那叫玻璃),板面下方有几个极其微小、排列规则的凸起(按键),其中一个凸起的中央,刻着一个极其简单却令人莫名心悸的符号:一个被斜线贯穿的圆圈(禁止符号 ?)。

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在匣子背面靠近边缘的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标记:那是一颗燃烧的星辰,星辰中央,是一个古朴的篆文“火”字!这标记线条简洁,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气息。这绝非帝国任何官方机构或已知秘密组织的印记!

“星火?” 张华心中猛地一凛。这个词,他似乎在蔡大学士偶尔失神的低语中,或在某份古老得字迹都模糊的残卷夹批里,极其隐晦地瞥见过。当时只觉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或某种古老的占星术语。可眼前这冰冷的实物……难道是“星火”的某件器物?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批关于西南冲突的档案里?是谁放进去的?里面藏着什么?那个被划掉的圆圈又代表什么?无数个问号瞬间塞满了他的脑海。他下意识地看向库房紧闭的厚重铜门,门外寂静无声。一种混合着发现秘密的激动与触及未知禁忌的强烈不安攫住了他。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带着一丝微颤,下意识地按向了那个刻着斜线圆圈的凸起……

长安大学,格致广场。正午的阳光有些灼热。王朗和钟繇的车驾终于出现在紧闭的大学侧门外。两位朝廷重臣在侍卫簇拥下,面色凝重地穿过被卫尉士兵严密把守的通道,步入广场。学生们依旧静坐,嵇康的琴声早已停止,广场上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代表着帝国最高意志的使者身上。

王朗清了清嗓子,展开明黄色的绢旨,用庄重而洪亮的声音宣读皇帝的旨意。当读到“即刻复课”、“所有诉求当依《基本法》程序议决”时,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带着一丝期望,但更多的是怀疑。当最后读到“嵇康褫夺博士衔,交由乡梓管束”时,广场上骤然爆发出一片愤怒的声浪!

“无耻!”

“凭什么驱逐嵇先生?”

“这是封口!是报复!”

“我们不走!嵇先生不走!”

群情激愤。静坐的秩序瞬间被打破,学生们激动地站起身,向前涌去。卫尉士兵紧张地举起长戟,组成人墙,金属摩擦声刺耳。

王朗和钟繇脸色发白,连声高呼:“肃静!肃静!此乃圣谕!尔等休得放肆!” 但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愤怒的浪潮里。

嵇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面对着指向他的冰冷戟尖。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和决绝。他没有看王朗和钟繇,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激愤的脸庞,然后,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探手入怀!

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卫兵的极度警惕,数支长戟瞬间抵得更近,几乎要触碰他的衣襟!气氛骤然绷紧到极致!

然而,嵇康掏出的,并非什么利器。是那块包裹在柔软鹿皮中的冰冷电子表盘。他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像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又像捧着一份沉重的嘱托。隔着鹿皮,他再次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弱……似乎不再是完全的静止?他无法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他低头,凝视着表盘上那永恒不变的“0:00”,对着空气,也像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近乎梦呓般的声音低语:“先生,您看到了吗?您当年交给我的‘星火’……它……似乎并未永远沉寂?这狂飙的思潮,这帝国的桎梏……是否就是您预言中,‘复动’必将响起的时代前奏?” 他抬起头,眼神异常明亮,越过士兵的戟尖,望向高远的天空,仿佛那里有答案。

与此同时,兰台书苑,丙字叁号库房内。

张华的手指,终于带着巨大的决心和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重重按下了那个刻着斜线圆圈的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开启声在寂静的库房中响起。紧接着,那古怪匣子正面的水晶板面,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

刺眼的光芒瞬间爆发,映亮了张华惊愕的面孔和库房中堆积的古老卷宗!那并非烛火或油灯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非自然的光!光芒闪烁了一下,稳定下来,在水晶板面上,清晰地显现出几个排列奇特的方块字图形(像素风格的启动界面)和一个不断跳动的、细小的沙漏标记(加载图标)!

匣子内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如同无数细小蜂群振翅般的“嗡嗡”声!这声音在死寂的档案库房里,显得无比诡异而……充满一种来自异度空间的恐怖生命力!

张华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拿着这突然“活”过来的神秘匣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镜都差点滑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它启动了!被自己按动了!它会带来什么?

他猛地抬头看向库房那扇厚重的铜门,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闪电般掠过心头:这库房,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吗?那开启时轻微的“咔哒”声,这突然亮起的诡异光芒,还有这“嗡嗡”的异响……门外的人,会不会已经察觉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那最深的恐惧——

“笃…笃笃!”

清晰的叩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突兀地在死寂的库房外响起!不轻不重,正好三下。像冰冷的鼓点,敲在张华骤然停滞的心脏上!

门外是谁?是循例巡查的守卫?还是……早已等待这一刻的、某些深藏不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