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大殿那扇沉重的、镶嵌着青铜铆钉的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模糊的喧嚣。门轴发出的悠长呻吟,如同一个迟暮巨人的叹息,回荡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曹操——如今帝国皇帝曹丕身后最核心的枢密使,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挺直的背影在冬日的晨光里拖出长长的影子,脚步落在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规律而冷硬的笃笃声,像是某种永不停止的计时器。
刚才殿内关于《寰宇帝国基本法》中那繁复到令人头疼的央地权力划分条款的争论,每一句都清晰地刻在他脑中。那些条文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冀州豪强不满的面孔、荆州官员步步为营的试探、凉州驻军将军对军需调拨迟迟未定的焦躁等待……他微微闭了闭眼,试图驱散那些具体场景带来的压迫感。效率,最优解,精确的权责划分。 这些由他程序员灵魂带来的本能追求,在治理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时,却如同试图用一套代码去囊括整个混沌宇宙的运行规则般力不从心。矛盾不是漏洞,是系统固有的复杂性本身。他需要新的算法,而算法需要数据支撑——来自更广泛层面的信息。
“陛下口谕,咨议院首议将于午时初刻在‘明理堂’举行。议题已定,为‘制造局劳工之权益保障’。” 一名身着深青色侍从官袍服的内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甬道侧方,垂首禀报。
“知道了。” 曹操脚步未停,只从喉间挤出极简的回应。劳工权益保障? 曹丕——这位年轻皇帝比他预想的更加敏锐。当朝堂纠缠于顶层权力的蛋糕分割时,曹丕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支撑整个帝国工业巨塔的基石。基石不稳,再辉煌的塔尖也会崩塌。这的确是一个切入社会深层肌理、观察帝国新血脉流动的最佳窗口。
他下意识地加快步伐,走向皇城东北角那座新落成的、带有明显帝国“新风格”的建筑——明理堂。不再是传统宫殿的飞檐斗拱,而是采用了更加简约的几何线条,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将冬日的阳光大片地引入。实用,透明,开放。 这些他曾极力倡导的理念,此刻化为实体,矗立眼前。
午时未到,明理堂外已是人声鼎沸。这景象,即使以曹操的阅历,也感到几分陌生。高大的青石台阶之下,宽阔的广场仿佛被无形的沟壑分割。一侧是早已停满的各色华贵马车,装饰着家族徽记的车帘垂落,偶尔掀开一角,露出朝中诸公或衣冠楚楚的富商大贾矜持而略带审视的脸庞。仆役们安静地垂手侍立,保持着肃穆的距离。
而巨大台阶的另一侧,则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涌动着生命力的海洋。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那里,绝大多数是男人,青壮年居多。他们穿着染有洗不掉油污的短褂,露出粗糙有力的臂膀,脸庞被炉火和阳光打磨得黝黑发亮,指节粗大,带着长年累月与钢铁、煤炭、蒸汽机器搏斗的痕迹。他们或站或坐,更多的是焦灼地来回踱步,低声交谈着,嗡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潮汐,拍打着明理堂的基石。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疲惫、愤怒,以及一丝被召集于此、仿佛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不敢置信的希冀。人群之中,隐约可见一些臂缠布条、神情更加激愤沉毅的人,正被工人们簇拥着,低声而快速地布置着什么——他们是各个工厂里推举出的工人代表,或是新冒头的工会组织者。
明理堂那扇比正殿小不了多少的、镶嵌着透明平板玻璃的大门敞开着,台阶之上,两排身着崭新制式深蓝军服、佩戴“寰宇近卫”臂章的卫兵肃立,仪仗般的长戟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将无形的秩序线牢牢划开。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水和冬日清冽寒气的混合味道,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新兴工业区人群聚集的躁动气息。
曹操并未走正门,而是从侧廊的一道不起眼小门悄无声息地进入。门内是一条光线稍暗的通道,墙壁厚实,隔音极好,瞬间将外界的喧嚣压低了一个量级。他沿着通道快步上行,推开一扇包着深色皮革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他置身于明理堂最高层,一个悬挑而出的、半圆形的了望回廊。回廊前方是一整面巨大的、近乎落地的单向玻璃墙,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巨人之眼,能毫无遮挡地俯瞰整个议场,而议场中人却无法窥知回廊的存在。玻璃下方边缘,巧妙地安置了一排精巧的黄铜传声筒,确保回廊里的人能清晰捕捉议场内的每一声辩论。
此刻,回廊里并非只有他一人。一个身着素雅深青色锦袍、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前。正是蔡琰——帝国崇文馆大学士。
“苏清,” 曹操走到她身旁,习惯性地用了她在穿越者内部的名字,声音低沉,“下边情形如何?”
蔡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穿透单向玻璃,落在下方正在逐渐就座的人群上。“如你所见,山雨欲来。”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历史学者特有的洞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三方的代表都已入场,泾渭分明。火药味隔着玻璃都闻得到。”
曹操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巨大的圆形议场中心,是一个漆成深红色的木质讲坛。围绕着讲坛,是呈扇形阶梯状向上延伸的议员席。此刻,席位上已有约七分满。最靠近讲坛的下层核心区域,坐着的几乎全是身着各色精美朝服或华贵常服的官员、贵族、世家家主以及那些广有工厂田产的富商巨贾。他们气度沉稳,神态或倨傲或矜持,彼此间低声寒暄,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利益同盟圈,散发着无形的权势压力。曹操在人群中看到了司空王朗、司徒华歆等重臣的面孔,也看到了洛阳最大的纺织工厂主张百万那肥胖的身躯挤在座位上,正用手帕擦着额头的细汗。
与他们隔开几个空位,在扇形议席的中层稍偏上区域,坐着另一群人。他们人数不多,服饰相对整洁但明显简朴,气质更偏文雅或书卷气。为首的正是几位闻名帝国的大学者,如主持太学的郑玄弟子赵商,还有几个规模稍小但以开明和产品质量精良着称的工坊主。他们神情严肃,带着明显的忧虑和思索,气氛显得谨慎而克制。曹操注意到蔡琰的得力助手、负责帝国工部技术改良的年轻人马钧也坐在其中,正埋头翻看一叠厚厚的资料。
而位置相对偏远、靠近扇形顶端的上层区域,则坐着此次议会最关键的第三方——十余名劳工代表!他们穿着浆洗得发白、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但尽量整洁的工作服,如同误入天鹅群的黑鸭子,局促不安地坐在那些宽大舒适的雕花木椅上。他们粗糙的手掌无处安放,黝黑的脸庞紧绷着,眼神在那些衣着华贵、气度俨然的上位者身上扫过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敌意,以及一丝深藏的不安。他们大多沉默着,只有最前排那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醒目灼伤疤痕的汉子(似乎是邺城最大机械厂推举的代表),正低声向身旁几个同样紧张的同伴交代着什么,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世家财阀为一端,中间派学者和小工坊主为缓冲,劳工代表为另一端。” 曹操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分辨着场中格局,“壁垒森严。曹丕……陛下这一步棋,是把自己架在了火山口。” 他心中飞快模拟着可能的发展路径,各种冲突模型在脑中急速构建。
“不止是陛下,” 蔡琰终于微微侧过脸,她清亮的眼眸里映着下方议场的光影,“是整个帝国。工业化这头巨兽放出来了,它需要血肉供养,也需要缰绳束缚。今天这场辩论,就是为帝国这具新生的、钢铁铸造的躯体,第一次尝试量体裁衣。”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我们带来的‘现代’,在这里与‘古代’最顽固的利益和伦理根基,迎头相撞。没有教科书可以参考。”
就在这时,下方议场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一个身着月白色太医常服、身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甄宓——帝国太医令方晴。她没有走向任何议员席,而是径直走到了议场内侧靠墙位置,一个专门为记录官和旁听要员预留的区域坐下。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落座后便打开随身携带的硬皮笔记本,取出笔,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这里不是唇枪舌剑的战场,而是一个需要精确记录症状和病理的病房。她身边,几名太医院的年轻吏员也迅速就位,打开记录簿。
曹操的目光在甄宓脸上停留了一瞬。她似乎察觉到了来自高处的注视,微微仰头,朝着单向玻璃的方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传递出明确的信息:她来此是要用医生的眼睛,记录下这场社会“疾病”的每一个表征,为未来的“诊疗”积累第一手的“临床”资料。
“肃静——!皇帝陛下驾到——!”
随着司礼监一声洪亮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如同无形的冰水泼入沸油,整个喧闹的议场瞬间死寂!所有的交谈、低语、议论戛然而止。千余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议场最前方那道高耸的、铺着明黄色绣龙锦缎的门帘。
门帘被两名高大魁梧的执金吾卫士缓缓向两侧拉开。
帝国皇帝曹丕,身着一袭玄色常服,仅在领口袖缘绣着精细的龙纹,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没有繁复的仪仗,没有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年轻的天子面容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冷峻。他没有走向议场正中的鎏金龙椅(那是象征皇权的存在),而是在龙椅左侧下方,一个相对简朴、但位置同样尊崇的席位上落座。这个姿态明确无误地宣告:今日,他是这场关系帝国根基辩论的召集者、见证者,更是最终决策者,但他首先愿意倾听议场的“公议”。
枢密使曹操、崇文馆大学士蔡琰等几位核心重臣,无声地出现在皇帝身后两侧的阴影中,如同磐石。
死寂般的空气凝滞了数息。
“咨议院首次议事,开——始——!” 司礼监的声音再次响起,撞碎了寂静的薄冰。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议席底层那片华服锦绣的区域,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缓缓站起。正是五经博士、出身颍川名门的钟繇。他整理了一下深紫色的朝服广袖,动作带着千年礼法浸润出的从容韵律。
“陛下,列位同僚。” 钟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般的质地,在精心设计的穹顶下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包括顶层了望回廊中的曹、蔡二人。“今日所议,关乎‘劳工权益’。此‘权益’二字,老臣深觉……刺耳。”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在那些劳工代表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冰冷的审视。
“自古及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有序。工者,以其劳力换取雇主之酬,本属天经地义,契约所定。何谓‘权’?权在雇主,责在守诺。何谓‘益’?益在酬金,足额即安。此乃天道伦常,圣人教化之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煌煌寰宇帝国,承天命而立,兴百工而强,此乃千秋伟业!然其根本,在于人心安定,在于上下有序!若动辄以‘权’、以‘益’煽惑工民,使其忘本分、生贪念、索求无度,则人心浮动,秩序何存?百工之兴,恐成百祸之源!”
“然!” 他身旁,洛阳大工场主张百万立刻挺着肚子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充满了商贾独有的直白与急迫,“钟博士所言,实乃金玉良言!陛下,各位大人!不是我们这些办厂的人心黑!当下什么光景?工部新规,要建什么‘安全护栏’,要开什么‘通气大窗’!各处都在大兴土木!铁料贵,煤价涨,工钱更是年年往上蹿!这成本,跟坐了冲天炮仗似的!再要给工人加钱,再要缩减工时?那还开什么工坊?不如关门大吉,大家回乡下种田算了!”
他摊开肥厚的手掌,一脸委屈和苦闷:“外头那些人,只看见烟囱冒烟,以为我们赚了多少金山银山。谁知道我们的难处?机器要钱买,材料要钱运,销路还得自己去争去抢!如今竞争这么激烈,波斯、天竺的货,用他们那些不值钱的工人做出来,也往咱们的地盘上涌!再加码,这不是逼着我们这些老实做买卖的把自己的根刨了,把饭碗砸了吗?他们只想要更多,可谁来管我们的死活?这‘权’,这‘益’,不能只向着一头偏啊陛下!”
张百万这番带着浓烈市井气息、夹杂着具体数字和抱怨的陈情,虽然粗鄙,却比钟繇引经据典的训诫更直接地击中了场中许多工坊主和保守派的心坎。底层议席传来一片嗡嗡的赞同声,不少人频频点头,脸上写满了“深有同感”。矛头巧妙地指向了工部(背后是蔡琰代表的改良派)的“不切实际”的要求,以及外部竞争的压力,将“劳工权益”的要求直接等同于砸碎现有生产结构和所有人的饭碗。恐惧和利己,是最原始的同盟粘合剂。
议场的气氛瞬间绷紧,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向上层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代表们。他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有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的不安变成了愤怒。张百万那副“受害者”的姿态和赤裸裸的威胁,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屈辱和怒火。
就在满场压抑的沉默和被煽动起来的保守情绪蔓延之际,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钟博士,张工场主。”
蔡琰缓缓站起身。她并未在议员席,而是作为主管帝国文教、社会风化的崇文馆大学士,地位超然,位置在皇帝下首不远。她今日只着一身素雅的学士常服,月白为底,青莲色滚边,没有任何繁复装饰,却自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她的目光平静如水,一一掠过钟繇和张百万,最后落在那些劳工代表身上。
“二位所言,或言天理,或道艰辛,自有其理据。” 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清晰稳定,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奇异力量,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然今日所议,非是空谈道德,亦非斤斤计较于一家一户之盈亏。所议之核心,关乎我帝国工业化巨轮之下,万千劳工之血肉性命,关乎维系这巨轮不倾覆之基石安稳,更关乎帝国长治久安之根本!岂能以一句‘纲常有序’或‘经营维艰’便可轻轻揭过?”
她微微抬高了手。侍立在议场边缘的崇文馆吏员立刻上前,将一沓装订整齐、封面印有“崇文馆”徽记的报告书,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议员,甚至包括皇帝曹丕、顶层的曹操以及旁听区的甄宓。
“此乃崇文馆与工曹、太医署联合,历时半载,于长安、洛阳、邺城、建业四大工业重镇,走访调查之实录。” 蔡琰的声音带着一份沉甸甸的力量,“不凭虚言,只陈实据!”
她翻开自己手中的一份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表。
“其一,工时。所查三百七十六家工坊矿场,劳工每日劳作,少则八个时辰,多则能达十二时辰!日夜轮替,几无休止。张工场主所言‘工钱年年涨’,然此等劳作时长,已非人力所能长久承受!此非契约,此乃戕害!”
报告上醒目的柱状图显示着令人震惊的超长工时数据。
“其二,伤残。仅以邺城‘震旦’机器厂一家为例,去岁一年,因操作高速蒸汽冲压机、熔炉、飞轮皮带而致断指、断臂、严重烫伤、面目全非者,达二十一人!因矿洞坍塌、瓦斯中毒、坑道透水而丧生者,长安周边矿区有案可查者七十六人!此皆有名有姓、有家可归之青壮劳力!其背后,是数十上百家孤儿寡母啼饥号寒!太医署验尸格录在此可证!” 报告翻到几页,是触目惊心的文字描述和甄宓那边提供的简略示意图。
“其三,肺痨沉疴。” 蔡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与沉重,“纺织工坊内,棉絮粉尘弥漫如雾,吸入肺腑,经年累月,染上‘织工咳’、‘尘肺痨’者十之五六,壮年而逝者比比皆是!此非天灾,实乃人祸!因恶劣环境滋生恶疾,疫病一旦蔓延,祸及工坊,殃及全城!此乃前岁冀州疫疠之殷鉴未远也!”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目光扫过面露惊容的保守派议员们。
蔡琰合上报告,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全场:“诸位所坐之华厦广屋,所乘之钢铁舟车,所披之锦绣绫罗,所享之帝国荣光!其下奠基者,非唯尔等之资本谋略,更有此数万、数十万劳工之血汗、筋骨、乃至性命!若视其性命如草芥,待其疾苦如无物,只以纲常为盾,以盈亏为辞!试问,此等基石,能稳几何?此等巨轮,能不倾覆乎?此等帝国荣光,岂非染血带泪,何谈煌煌永固?!”
她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议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底层保守派中,已有部分人面色微变,下意识地避开了蔡琰那沉静而锐利的目光。那些劳工代表,则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眼中涌动着激动和认同的光芒,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更是紧握双拳,指节发白。
“故,” 蔡琰斩钉截铁,声音清澈而坚定,“《劳工保护法》之要义,非是煽动,实为奠基!非是索取,实为保全!保全劳工之性命元气,即保全帝国工业之生生不息!保全万千家庭之安稳生计,即保全帝国社会之长治久安!其法之核,首在‘限工时’——每日劳作不得超过八个时辰,七日必休一日,严禁夜工!次在‘强防护’——危险工位,必须设置安全之器械、保障之衣物!三在‘保医恤’——因工致伤致残致死,工坊主必须承担抚恤之责!此非恩赐,实乃工者以其血肉筋骨为帝国创造价值,所应得之基本报偿与保障!亦为雇主对其所用‘器物’——人!——所负之天经地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