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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凤翼南张·远征启航(1 / 2)

岭南三月,春潮已挟裹着大洋深处的咸腥气,提前灌满了珠江口外的番禺大港。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灼烤着黝黑的船板、锃亮的铜炮口、以及列队军士铁甲上凝结的细小盐粒。空气滚烫粘稠,混合着焦油、新伐巨木的清香、成堆麻绳的土腥,还有无数汗珠蒸腾出的、带着微微酸咸的蓬勃生气。港口,从未如此拥挤而肃杀。

港口泊位,是绝对的焦点。五艘巨舰,如同五座移动的海上堡垒,以压倒性的存在感,牢牢钉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它们庞大的身躯远超那些依靠风帆的传统楼船与艨艟。最引人注目的是龙骨两侧,巨大的明轮由坚固的铁架支撑,此刻静静地沉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下,如同蛰伏巨兽的节肢。船身吃水线以上关键部位,乌黑的厚铁皮被密密麻麻的巨大铆钉牢牢固定在坚实的柚木船板上,阳光下闪耀着冰冷沉重的光泽。高耸的桅杆上,象征“吴”字的赤色大旗猎猎作响,与那些为蒸汽动力预留的巨大烟囱形成奇异而威严的对比。甲板上,新铸的线膛炮炮管从射击孔中探出,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远方的大洋。

这就是江东倾尽心血打造的“钢铁巨鲸”——寰宇远征舰队的中坚。它们身后,是数量更多的补给舰与运兵船,风帆如云,簇拥着巨舰,共同构成了这片水域前所未有的浩荡军容。

港口码头,人声鼎沸却又奇特地保持着一种克制的秩序。数千名水师精锐排成严整的方阵,甲胄鲜明,火枪手背着的燧发枪枪口在阳光下跳跃着金属的光点,刀牌手肃立如林。在他们侧翼,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精锐陆战营士兵,背负着行囊,腰间别着短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即将承载他们命运的汪洋。更外围,是数百名特殊的身影:穿着短褂、背着工具篮的工匠,神情专注地做着最后的检查;怀抱卷宗、眼神充满求知欲的学者;穿着本地服饰、精通数种方言的通译;以及一部分商人代表,他们脸上混杂着对风险的忧虑和对财富的狂热渴望。空气中弥漫着肃穆、期待,以及一丝对未知的压抑不安。

孙权一身特制的明光海战鱼鳞铠,猩红的披风在带着海腥味的风中烈烈飞扬,站在临时搭建、铺着红毯的誓师高台中央。他年轻而线条刚毅的脸庞被强烈的日光镀上一层淡金,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脚下这片凝聚了他数年梦想、耗费江东无数资财与匠人心血的庞然大物。他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巨大的权力感与踏出历史一步的豪情在汹涌冲撞。

“将士们!工匠们!随行的学者与通译们!”孙权的声音被精铜喇叭放大,如同滚雷般压过港口的喧嚣,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今日,你们所立之地,非止江东之港口!你们足下所踏,乃是我华夏通向寰宇之阶石!身后万里山河,目之所及,天地无垠!”

他有力地挥动手臂,指向那五艘沉默的钢铁巨鲸:“看!此非凡间之船!乃是我江东巧匠,融汇天工神思,聚四海良材,呕心沥血所铸!钢铁为骨,明轮破浪,蒸汽为魂!它们将载着我华夏之威仪、文明之光华、商贸之通达,劈开万顷波涛,驶向那地图之外、典籍未载的浩瀚之海!”

他的声音愈发激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们此去,不为征服屠戮,但若遇蛮夷阻我海道、欺我商旅、辱我国威,则舰上巨炮,必将发出雷霆之音!我们带去的是火种——是公平贸易的规则,是开物成务的智慧!然若有敌意,则此火种亦可焚城灭国!”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华夏生民可行之路!今日,我以江东之主、远征统帅之名宣告!”孙权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向天,剑锋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寒芒,映亮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寰宇远征舰队——启航!”

“吴王万岁!华夏必胜!”数万人的嘶吼瞬间爆发,如同海啸般撼动着整个港湾。士兵们以刀枪顿地,工匠学者举臂高呼,声浪直冲云霄,连停泊的巨舰似乎都在这声浪中微微震颤。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欢呼达到顶点时,一艘悬挂着曹魏狮虎战旗、体型精悍的快船,如同灵活的游鱼,悄然逆着入港的船流,滑入番禺港一个相对僻静的副码头。船刚停稳,踏板放下,一名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将领便快步走下。他身着魏军制式玄甲,外罩半臂战袍,腰佩环首刀,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刀锋,正是曹操亲族大将、虎豹骑精锐——曹休。

他无视港口主方向传来的山呼海啸,目标明确,带着两名同样精悍的护卫,径直走向誓师高台侧后方一处被重兵护卫的凉棚。棚内,孙权的心腹重臣鲁肃与诸葛瑾早已在此等候。气氛与主台的热烈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凝重。

“曹将军远来辛苦。”鲁肃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圆润的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眼神却透着审视。

曹休一丝不苟地抱拳回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鲁子敬先生,诸葛子瑜先生。末将奉魏王之命,特来为吴王远征壮行。”他微微侧身,身后护卫立即捧上一个覆盖着锦缎的沉重木盘。曹休揭开锦缎,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金锭与色泽温润的玉石。“魏王薄礼,聊助军资。”

鲁肃目光快速扫过盘中之物,心中了然:曹操这份“薄礼”价值不菲,却远非江东远征耗资之万一,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支持。他笑容不变:“魏王厚意,吴王心领,待舰队凯旋,定当亲自致谢。”

曹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传达下一项内容,话语仿佛冷硬的军令:“魏王有言:吴王扬帆远航,逐浪万里,实乃壮举。魏地北疆,自当稳如磐石。吴王可无后顾之忧。”这看似保障的话语,在鲁肃和诸葛瑾听来,无异于一种强势的宣告——北方,是他曹操的领域,不容江东染指。这便是曹操的“默许”与“支持”中那根锋利的倒刺。

诸葛瑾适时接口,语气温和却绵里藏针:“魏王坐镇中原,威加海内,北疆安宁,自是万民之福。我主远征,亦为华夏开万世之通途,魏王亦在其中。只盼魏王信守承诺,勿使我主舰队出征在外,反有腹背之虑。”

曹休眼皮微抬,对上诸葛瑾平静的目光,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末将只负责传达王命。”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凉棚,投向那五艘钢铁巨兽,“王命已至,末将告退。祝吴王……乘风破浪,马到功成。”最后的祝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冰冷。说完,他干脆利落地再次抱拳,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交割。

鲁肃与诸葛瑾目送曹休一行迅速登船离开,那艘曹魏快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港口,很快便消失在珠江口外的海天之际。

“虎视眈眈啊,”诸葛瑾低声喟叹,眉头微蹙,“这位曹文烈(曹休字),分明是只鹰犬,来划界碑的。”

鲁肃捻须不语,目光深邃地望着曹休离去的方向,又转向港口核心那喧嚣震天的誓师现场,缓缓道:“至少,他划下的这条界,我们出征时,暂时是稳的。曹操的目光被我们引向了西边的大海,而非江东的腹地……这便是我们所需的空间。至于刘备那边……”他话锋一转。

“诸葛军师遣来的那几位匠师,倒是实打实的珍宝,此刻想必已在‘伏波号’机舱内了。”诸葛瑾嘴角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孔明深知,这蒸汽机,才是航程真正的命脉所在。他这份‘贺礼’,够份量。”

震天的誓师声浪余波未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巨大的“伏波号”钢铁船舷。陆逊一身银亮水师将铠,猩红披风垂于身后,挺直如标枪般立在旗舰“伏波号”开阔的前甲板上。他面容沉静,眼神却如磐石般坚定,扫过甲板上各司其职、紧张而有序的水兵。海风卷着咸腥扑面,吹不动他分毫。

“起锚!”陆逊的声音不高,却透过特制的铜皮扩音筒,清晰地传到艏楼甲板。

“起锚!”传令兵嘶哑的吼声接力般响起。

“哐啷…哐啷…”巨大的铁链带着湿漉漉的海藻和淤泥,沉重地绞上锚机,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整支舰队紧张的神经。

“升帆!主桅顶帆,前桅纵帆!”陆逊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旗手在主桅顶端的信号平台上,双臂挥舞着红黄双色信号旗,打出简洁有力的旗语命令。命令如同无形的电波,瞬间辐射向庞大的舰队。

“呼啦——!呼啦——!”巨大的帆布在主桅和前桅上依次被水手们用尽全力拉升、展开,吃满了强劲的东南风。帆面的鼓胀声连成一片,犹如巨兽苏醒的喘息。各舰雪白的帆篷在蓝天下次第绽放,如同盛开的白莲,托举着钢铁巨舰。舰队开始缓缓地、带着某种巨大的迟滞感,摆脱与陆地的最后牵连,向着港外深水区移动。

陆逊的视线锐利地扫过身旁几根粗大铜管,这是通向轮机舱的传声筒。他深吸一口气,稳定而有力地发出那石破天惊的指令:“动力舱——点火!升压!明轮准备!”

“伏波号”深藏在水线之下的核心区域——蒸汽动力舱,瞬间被刺耳的警铃声笼罩!巨大炉膛的观察孔猛地被拉开,赤红的火光带着灼人的热浪猛地扑出,映照着十几名赤裸上身、汗流浃背、肤色被煤灰染得黝黑的司炉工紧张而亢奋的脸。巨大的铁铲挥动,一铲铲乌黑发亮的上品石炭被投入那咆哮的炉口。炽热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煤炭,发出沉闷的轰鸣。附着在巨大锅炉内壁的水,温度开始急剧攀升。

压力表的指针,在轮机长田骁布满油污的手套紧握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右爬升。田骁来自蜀地,是诸葛亮亲自挑选、受过“群星会”技术骨干短期培训的顶尖匠师之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指针,布满老茧的手指时而快速调整着进气阀,时而敲打某些关键管道。汗水从他额角不断滚落,滴在滚烫的铜管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锅炉轰鸣、蒸汽泄露的嘶嘶声、链条传动的铿锵声,构成一曲原始而磅礴的工业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