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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龙兴四野·边土归心(1 / 2)

建安十一年的春风,带着黄河解冻后特有的湿润与泥土腥气,吹过洛阳城阙。战争的创伤在砖石城墙修补的痕迹里尚未完全褪去,但一种更为磅礴、更为坚韧的力量,正从帝国的腹地,顺着新修的驰道与水泥桥墩构筑的脉络,向四方边陲汹涌奔流。

辽东 ? 辽水西岸 ? 玄菟故地

渗入骨髓的寒意,是辽东三月最顽固的敌人。辽水裹挟着大块残冰,呜咽着奔涌向东。西岸广袤的平原,依旧覆盖着斑驳的冻土,只有向阳坡地顽强地探出些许枯黄的草尖。然而,就在这片尚在冬眠的土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声响,正暴躁地撕扯着沉寂。

“吭哧!吭哧!吭哧!”

七八架体型庞大、结构粗犷的钢铁巨物,深深嵌入冻得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土地。它们的骨架由精锻的熟铁条强硬铆接而成,巨大的木质曲柄被套在健硕的挽马脖颈上。随着车夫粗犷的号子声,挽马奋力向前,驱动着曲柄旋转。钢铁巨物连接着下方沉重的犁铧——那犁铧并非传统的青铜或生铁,而是用掺了部分精铁矿渣、反复锻打淬火的新式钢犁,尖端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每一次“吭哧”声闷响,钢犁都如同巨兽的獠牙,凶悍地啃进冻土深处,将埋藏了一个冬天的、富含腐殖质的黑土翻卷上来,形成一道道深达尺余、散发着浓重土腥气的黝黑垅沟。

冻土太硬,钢犁与泥土的每一次撞击,都震得整个钢铁框架嗡嗡作响,木质的曲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冰雪屑溅得车夫和赶马的辅兵满脸满身。

“他娘的!这地比邺城的城墙还硬!”一个满脸虬须的屯田校尉抹了把脸上的泥雪混合物,喘着粗气啐了一口,“使君(指曹操)弄来的这‘神犁’是好,劲儿够大!可这冰壳子也太难啃了!一天也开不出几亩!”

在他身旁,一位穿着厚厚棉袍、面庞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年轻人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刚被犁开的冻土层剖面。他正是从洛阳工部“司农院”紧急抽调派来的技术专员,姓张。他没有理会校尉的抱怨,而是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刚翻上来的黑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土里夹杂的小块腐败植物根茎,脸上露出一丝振奋。

“校尉,莫急!看这土!黑得流油!底下冻得深,是因为我们来得早。但地气已经开始回暖了!最重要的是,”他指着一个犁头勉强翻开的土块下方,那里赫然冻结着几块形状不规则的黝黑石头,表面似乎还带着油润的光泽,“找到了!前些日子探矿队标记的煤层!就在这层冻壳子底下不远!”

校尉凑过来,眼睛一亮:“真个是石炭?那玩意儿烧起来可比柴火带劲儿多了!工坊那帮家伙可天天念叨着缺这黑疙瘩!”

“正是!”张技术员用力点头,指着远处几辆正在卸下巨大水泥预制件的牛车,“看到没?使君亲令,要在这一片紧要处先筑起几个屯兵堡寨!堡墙底座用水泥浇筑,又快又结实!堡寨里要建熔炉工坊,就近开矿炼铁、锻造兵器农具、烧制水泥!炼铁、烧水泥,哪一样离得开这足量的石炭?这地,硬是硬了些,但底下藏着金疙瘩啊!有了这煤铁,辽东这苦寒之地,才能真正变成我军的铁砧!”

他站起身,指向辽水对岸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寒气在他面前凝成一团白雾:“堡寨筑成,工坊立起,再配上这能深翻冻土的钢犁,把军屯、民屯都铺开!我们的根基就扎在这里了!那些躲在白山黑水间的乌桓、高句丽人,再想趁秋高马肥来打草谷,就得先掂量掂量我们这铁打的营盘和粮仓了!”

校尉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对岸,看着那些在寒风中艰难移动着水泥墩子的民夫和兵卒,又低头看看脚下被深犁翻开的肥沃黑土,眼神里的抱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开拓者特有的豪气与凝重。他猛地一拍大腿:“娘的!这冻土算个球!给老子加把劲!晌午前,这块地必须给老子犁透了!堡寨的根基等着咱们腾地方呢!”

“吭哧!吭哧!”的号子声和钢铁犁地的沉闷撞击声,再次在料峭的春风中倔强地响起,仿佛大地粗重的喘息。冻土在坚硬的犁铧下痛苦地开裂、翻转,黝黑的希望与冰冷的煤铁一同暴露在阳光之下。

益州 ? 南中 ? 牂牁郡 ? 盘山险道

南中的群山,是横亘在文明与蛮荒之间的一道巨大褶皱。这里没有辽东那种冻土的坚硬,却有着另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艰险。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黏稠的瘴气在谷底无声地弥漫。悬崖峭壁如同刀劈斧削,猿猴攀援尚需心惊,人迹更是罕至。

此刻,一面陡峭得几乎垂直的赭红色崖壁下,却聚集着上百号人。空气中弥漫着汗水、泥土、火药特有的硫磺味以及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稳住!统统一只手扶住石壁!脚踩稳了!莫慌!”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的中年军侯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在峡谷中激起阵阵回响。他名叫吴敦,是刘备麾下开辟南中道路的先锋。

在他面前,十几个被绳索牢牢绑缚腰间的精壮兵士,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光滑的岩壁上。他们脚下踩着浅浅开凿出的踏脚窝,或临时楔入的粗木桩,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根尾部带着长长引线的、手臂粗细的竹筒。竹筒下端被削尖,被他们用尽力气塞进岩壁上预先钻好的浅孔里。

下方,更多的士卒严阵以待,手持巨大的竹盾牌,紧张地仰望着头顶。刘备派来协助、精通水利和营造的“工师”老关,正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小心翼翼地捻合着几根延伸下来的引线。他的眉头紧锁,专注得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老关!确认无误了吗?”吴敦再次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鬼地方开山,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千真万确!所有炮眼都已装药完毕!共六处,引线确认并联畅通!”老关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他抬头,目光扫过崖壁上那些如同蜘蛛般悬挂的士兵,“上面的兄弟!听我号令!准备点燃引线!点火后数三个数,立刻给我往下跳!绳锁会拉住你们!

“诺!”崖壁上的士兵齐声应道,声音带着赴死的决绝。

“点火!”

老关一声令下。

十几支火把迅速凑近引线。嗤嗤嗤——!刺耳的燃烧声瞬间响起,白色的硝烟如同毒蛇般沿着引线向上蹿升!

“一!”

“二!”

“三!跳!”

崖壁上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任由身体向下坠去!腰间的绳索瞬间绷紧!几乎就在他们身体刚刚离开岩壁的刹那——

“轰!!!!!!”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连环爆开!如同巨神挥动战锤,狠狠砸在巍峨的山峦之上!整个峡谷都在剧烈颤抖!赭红色的岩壁猛烈地摇晃起来,大块大块的岩石被狂暴的力量从母体上硬生生撕裂、崩解!烟尘混合着浓烈的硝烟冲天而起,瞬间遮蔽了半片天空!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下方的巨大竹盾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噼啪”声,如同冰雹砸落!被绳索吊在半空、刚刚躲过爆炸冲击的士兵们,在剧烈的摇晃和落石雨中惊骇欲绝,有人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呼喊。

烟尘渐渐散去。原本陡峭光滑、令人绝望的巨大崖壁,如同被巨兽咬掉了一大块,出现了一个向内凹陷、犬牙交错的巨大豁口!崩落的碎石在崖底堆起一座小山。

“成了!成了!”老关顾不上满头满脸的灰尘,激动地挥舞着拳头,声音嘶哑地大喊。盾阵后的士兵们也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吴敦抹了把脸上的灰土,看着那狰狞的豁口,眼中精光四射:“好!清理碎石!把水泥墩子给老子运上来!就在这豁口上,沿着老关画好的线,给老子把栈道地基打结实了!”

一群穿着粗布短褐、皮肤黝黑的当地山民,在汉军士卒的带领下,扛着简陋的铁镐和藤筐,开始手脚麻利地清理堆积如山的碎石。很快,另一群更为精壮的民夫,喊着整齐的号子,用滚木和撬棍,艰难地将巨大的水泥预制构件(用于栈桥支柱和平台)沿着刚刚清理出的斜坡,一寸寸地向那豁口的位置挪动。这些构件沉重无比,在泥泞湿滑的山道上移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清理与搬运中,一个穿着明显比普通山民整洁、头上插着彩色羽毛、脸上涂着靛青纹路的中年男子,在几个剽悍随从的簇拥下,走到了吴敦和老关面前。他是附近一个归附不久、势力颇大的僰(bo)人族长,名叫岩沙。

岩沙的目光扫过那被炸开的巨大豁口,扫过那些正在搬运沉重石墩的汉人,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敬畏于那开山裂石的“雷火”之威,惊异于汉人制造和使用这种沉重光滑“石头”的能力,同时又带着部落首领天然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指了指那些水泥构件,用生硬的汉话夹杂着本族语问道:“汉家大人…这‘大石头’,做的路,能通神吗?还是…只通汉人的马和车?”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吴敦和老关,仿佛想穿透他们的表情,看清这道路背后的真正目的。这条即将贯通的险道,会带来汉人许诺的盐巴、铁器、布匹,还是…最终会变成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让他们世代居住的山林,成为汉家随意驰骋的后园?他的疑虑,代表了所有被卷入这场开山拓路洪流中的南中部落首领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秤。

东海 ? 夷洲岛(台湾) ? 北港营地

海风带着咸腥和暖意,与辽东和南中的凛冽截然不同。巨大的浪涛拍打着嶙峋的黑色礁石,溅起雪白的飞沫。一片背风的海湾内,一座初具规模的营寨矗立起来。营寨的外墙并非传统的土木栅栏,而是由灰白色的水泥混合着就地取材的碎石、贝壳烧成的粗灰,浇筑而成。虽然外表粗糙,但在海风的侵蚀下,已显露出远超普通木栅的坚固。

营寨内,一个更大的工程正在进行。数十名工匠和士兵,正围绕着海岸边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木石结构框架忙碌着。巨大的原木被榫卯咬合,构成坚固的主梁,梁架之间正用木板和竹篾编成的骨架进行填充,外面则被一层层搅拌好的水泥灰浆覆盖、抹平。这显然是在建造一个大型的永久性建筑地基。

孙权(孙阳)一身轻便的戎装,未着甲胄,正站在一块半浸在海水中的巨大黑色礁石上。他年轻的脸庞被海风吹得微红,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活力与探索的欲望,眺望着烟波浩渺的东方海天尽头。海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晃得人有些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