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碧波尽头,未知之土
赤乌初升,万顷波涛被染成破碎的金红。庞大的江东船队如巨兽群浮于海天之间,旗舰“破浪”号高昂的撞角劈开靛蓝的海水。孙权(孙阳)扶着船舷,海风带着咸腥与初夏特有的湿热扑面而来,吹动他束起的发梢。他远眺前方海平线上那片越来越清晰、被苍翠植被覆盖的巨大轮廓,胸膛里那颗属于运动员的心脏,正久违地因挑战与探索的兴奋而剧烈搏动。
“那就是夷洲!比海图上标注的更大!”小乔(韩雪)清亮的声音在风中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她挤到孙权身边,手里紧紧攥着自己反复修改标注的海图,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照亮她明媚的侧脸,那双属于理科天才少女的眼睛里,闪烁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纯然喜悦。
大乔(李雯)站在稍后一步,目光同样投向那片未知的土地,神情却冷静得多。记者的职业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观察、分析、记录:绵延的绿色山脉、隐约可见的曲折海岸线、以及岸边点缀的、众多难以计数的微小黑点——那是沿岸聚落的迹象。
“传令!”孙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沉稳有力,“各舰保持阵列,放慢航速,落半帆!哨船前出,谨慎探查水深及滩涂情况。弩炮、火油就位,戒备!”一连串指令清晰下达,经历过多次海上历练的少年统帅气质已然不同,“卫温、诸葛直,登陆点选定后,先锋营由你二人指挥,先立栅垒,再探虚实。切记,非不得已,不得动武!”
“遵命!”卫温、诸葛直抱拳领命,“破浪”号上的令旗官迅速挥舞信号旗。庞大的船队如臂使指,训练有素的精锐水军士兵在甲板上紧张有序地做着最后的准备,铠甲铿锵,弓弩上弦,一股肃杀之气取代了初见的兴奋,弥漫在海风之中。
二、风中示警的兽骨
巨大的艨艟斗舰终于寻到一处开阔平缓的沙滩。沉重的铁锚拖拽着粗壮的锚链轰然入水,激起巨大的浪花。数十艘中型登陆舟如同离弦之箭,满载着披甲执锐的江东锐卒,在桨手整齐的号子声中奋力冲向岸边。
岸上早已聚集了人群。与江东士兵想象中披坚执锐的敌人不同,他们大多赤着上身,皮肤黝黑,腰间围着简单的草裙或兽皮,手持削尖的木棍、打磨过的石块和简陋的骨矛。他们脸上涂着赭红与白色的奇异纹路,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面对庞然大物时难以掩饰的恐惧。一些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张望。
卫温率先踏上松软的沙滩,感受着脚下土地的坚实。他高举左手,示意士兵们稳住阵脚,不得妄动。同时,他努力挤出笑容,指向身后士兵们抬下来的几筐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是江东特产的陶器、染色的布匹、小巧的铜镜以及少量盐块。
“朋友!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和平!”他用生硬的官话喊着,辅以夸张的手势。
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似乎是头领模样的壮硕男子走了出来,他头上插着色彩斑斓的鸟羽,脖颈上挂着一串巨大的兽牙项链。他狐疑地打量着卫温和货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手碰了碰一个光滑的陶罐,又捻了捻布匹的质地,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回头对着族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人群的戒备似乎放松了一些。他拿起一面铜镜,看着镜中自己涂满油彩的脸,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咧开嘴笑了,招呼其他人也来看。
“成了!”诸葛直在卫温身边低语,稍稍松了口气。士兵们也略略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然而,就在这看似顺利的交易气氛刚刚升温之时,异变陡生!
“呜——呜——呜——!”
一阵低沉、急促、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号角声,猛地从海岸线另一侧的密林深处响起,如同某种庞大野兽的怒吼,瞬间撕破了海滩上脆弱的平静!
岸上的人群脸色剧变!那头领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他猛地推开手中的铜镜,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族人中响起!原本还带着好奇围观的土着们,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狂暴!
“唳——!”一声刺耳的尖啸穿透空气!一支尾部绑着灰白色兽骨、发出凄厉哨响的骨箭,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声,闪电般射向江东军阵!目标直指诸葛直!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反应极快,猛地将诸葛直扑倒在地!
“咄!”骨箭狠狠钉入士兵背部的札甲缝隙!力道之大,箭杆兀自嗡嗡作响!更诡异的是,箭尾绑着的那块不知名兽骨,在撞击后竟散逸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敌袭!结阵!举盾!”卫温的怒吼响彻海滩!盾牌手瞬间合拢,巨大的方盾在沙滩上砸出深坑,铿锵连响中组成一面铜墙铁壁!
“嗖!嗖!嗖!” 回应卫温怒吼的,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箭雨!不再是试探,而是倾泻着赤裸裸的杀意!无数尾部绑着兽骨、发出恐怖哨音的骨箭,如同掠食的蜂群,铺天盖地般袭来!夹杂着尖锐的碎石、沉重的投矛!箭矢撞击在盾牌和铠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那股腥甜的味道瞬间浓郁起来,弥漫在海滩上!
“啊!”惨叫声响起。一名士兵的腿甲被投矛洞穿,踉跄倒地!另一名士兵手臂被骨箭擦过,仅仅破皮,却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的麻痹感!
“是毒!箭上有毒!”惊恐的呼喊在军阵中炸开!
未等江东军做出更多反应,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海啸般从密林中爆发!无数涂满油彩、状若疯狂的战士挥舞着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立足未稳的江东军阵发起了毫无畏惧的冲锋!他们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完全无视双方装备和纪律上的巨大鸿沟!
三、铁与火下的滩头血祭
“稳住!弩手就位!前排枪矛手,架枪!”卫温的吼声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强行压过震天的喊杀与骨哨的凄鸣。他站在盾阵之后,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敌势最猛之处——正是那兽骨号角响起的方向!
“目标!密林边缘!弩炮!齐射——放!”卫温的令旗狠狠挥下!
“嘣!嘣!嘣!”早已蓄势待发的重型弩炮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弓弦巨震!数支粗如儿臂、精铁锻造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投枪,狠狠贯入狂奔的土着前锋!
恐怖的景象瞬间上演!一支巨弩直接将冲在最前的三个战士串成了血肉模糊的冰糖葫芦!巨大的动能带着他们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一片!另一支弩箭擦过一名强壮的勇士,竟将他整条手臂连带半边肩膀瞬间撕裂、粉碎!断臂飞上半空,内脏与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沙滩被染成刺目的暗红!
这远超认知范围的恐怖杀伤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冲锋的土着人潮上!狂热的气势为之一窒!冲在最前的人群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骇然!
“掷!”卫温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
“呼啦!”数百个黑乎乎的陶罐被投掷兵奋力扔出,越过前方盾阵和枪林,划着弧线砸向冲锋的人潮!
“噼啪!噼啪!”
陶罐碎裂!里面粘稠的黑褐色液体(简易的猛火油混合物)四溅开来!紧随其后,密集的火箭如同骤雨般攒射而至!
“轰——!轰——!”
烈焰瞬间升腾!粘稠的油混合着火焰,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人体、地面、丛林边缘猛烈燃烧起来!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冲天而起!无数浑身浴火的人形火炬在沙滩上疯狂翻滚、挣扎、奔跑,最终变成一具具焦黑的枯骨。刺鼻的焦臭味混合着血腥和那股兽骨箭的腥甜,形成一种足以令人窒息呕吐的可怕气味,笼罩了整个登陆场!
火海与巨弩构筑的死亡地带,成为了无法逾越的天堑!后续的土着战士望着前方地狱般的景象,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滞,眼中充满了原始的、对未知力量的巨大恐惧。那恐怖的兽骨号角声,似乎也在这炼狱图景中短暂地弱了下去。
“弓箭手!仰射!压制林缘!”诸葛直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推开护住自己的亲兵尸体(替他挡箭的士兵已然毒发身亡,脸色乌青),眼中布满血丝。
“弩手!轮番平射!目标:持号角方位!”卫温补充命令,声音冰冷。他必须找出那个吹响号角、瞬间改变局势的关键人物!
箭雨如同飞蝗,更加精准地覆盖向骨号声源方向。林缘的树木枝叶被打得簌簌作响,不断有中箭的土着惨叫着倒下。
“枪林!缓步推进!盾阵掩护!把这些蛮子,给老子推回林子!”卫温拔出佩刀,刀尖直指混乱的土着人群。被激怒的江东军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意,他们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盾阵如山,长矛如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挤压。每一步推进,都伴随着更加激烈的短兵相接和刺耳的金属撞击、骨骼碎裂声!
沙滩,彻底沦为血肉磨盘。碧海、金沙、残尸、烈焰、浓烟、血污……共同构成了一幅惨烈而诡异的蛮荒图景。
四、阴影下的营寨与无声的侵蚀
夕阳最终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大海都染成一片沉郁的紫红,像干涸的血迹。白日里喧嚣杀戮的海滩重归死寂,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沙滩,带走一层层血沫,却带不走那深入沙砾的暗红和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臭。
距离海岸两里外,一处地势稍高、背靠矮丘的开阔地上,一座由粗大原木和竹排临时搭建的营寨拔地而起。营寨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手持强弩的士兵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丛林轮廓,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将士兵们紧张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木墙上如同跳动的鬼魅。
营寨中心最大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孙权(孙阳)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白日海滩登陆战的详细军报就摊开在他面前,每一个伤亡数字都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卫温和诸葛直肃立在下首,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污和烟熏火燎的痕迹,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凝重。
“二十八人阵亡,其中三人死于毒箭剧毒,发作极快,军医束手无策。五十七人重伤,大多为骨矛、石斧所创,伤势复杂,或伤及筋骨,或创口溃烂。”卫温的声音低沉沙哑,报出触目惊心的数字,“轻伤者不计其数。而敌军……仅滩头遗尸就有三百具以上,林边撤退时被弓弩射杀者恐更多,但具体数目难以清点。”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股腥甜毒气弥漫战场,虽无大面积中毒迹象,但吸入者多有头晕、恶心、短暂乏力之感,需时间恢复。毒源,应来自他们箭矢上绑缚的那种特殊兽骨。末将已令人收集残骸,送回后方请大乔夫人与医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