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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郭奉孝寒夜托奇书(1 / 2)

许都,司空府东偏院。

隆冬的朔风卷着细碎的雪粒,狠狠抽打在糊着厚厚桑皮纸的窗棂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室内,上好的兽炭在巨大的青铜兽炉中无声燃烧,将寒意阻隔在外,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沉重。

郭嘉(郭奉孝)仰卧在锦衾之中。曾经清俊飞扬的脸庞如今只剩下刀削般的轮廓,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枯井,皮肤透着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青白色,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如同破风箱般的艰难拉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双偶尔艰难睁开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闪烁着洞穿世事的、微弱却无比锐利的光芒。药石的苦涩气息浓重得化不开,弥漫在空气里,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

曹操(林风)坐在榻边,宽厚的手掌紧紧握着郭嘉那只冰凉枯瘦、只剩下骨头轮廓的手。他的眉头紧锁,眼中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下颌的胡茬也凌乱了许多。这位横扫千军的枭雄,此刻卸去了所有的威严与算计,只剩下一个看着至交好友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深切的无力与沉痛。

“奉孝…” 曹操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药石…医者…孤已命人遍寻天下名方…” 他的话哽在喉中,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许都乃至整个中原最好的医者都已束手无策,连神医华佗留下的方子,也只能略微缓解痛苦,无力回天。郭嘉的身体,早已被早年放浪形骸的过度挥霍、以及这十数年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谋划彻底掏空。如今油尽灯枯,非人力所能及。

郭嘉艰难地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却只牵动了脸上的肌肉,显得无比虚弱。“主公…”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药…石可医身…不可医…命数…嘉之寿…天已…定矣…不必…再…劳烦…”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曹操的肩膀,投向侍立在稍远处、同样满脸忧色与哀伤的荀彧、贾诩、程昱等人,最后,落在那个静静侍立在角落,穿着素雅曲裾深衣、气质如空谷幽兰、但此刻面色凝重如水的女子身上——正是奉诏入府协助诊治的“星火”成员、曹操最信任的女医官甄宓(苏清)。

“然…嘉将去…尚有…三事…未安…” 郭嘉的目光倏地凝聚起来,如同即将熄灭前的最后一点星火,爆发出惊人的穿透力,牢牢锁住曹操,“其一…河北袁氏…虽困兽犹斗…其势…已衰…然…乌桓蹋顿…收容…袁尚…袁熙…此心腹…之患…其兵…精于骑射…来去如风…中原步卒…难撄其锋…若待…其坐大…乘乱…南下…则…北疆…永无宁日…主公…当亲率…虎豹骑…出奇兵…越白狼…取其不备…定…可…荡平…”

曹操心头剧震!白狼山!那是深入塞外、乌桓腹地的险绝之地!奉孝竟在弥留之际,仍思虑至此!他用力点头,虎目含泪:“奉孝放心!蹋顿跳梁小丑,孤必亲提虎狼之师,踏平白狼,屠灭乌桓!以绝北疆之患!孤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随即目光转向荀彧,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与嘱托:“其二…文若…” 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主公…雄才…大略…然…根基…未稳…天下…诸侯…环伺…文若…当…持…重…守…正…以…汉室…为…屏…护…主公…羽翼…勿令…宵小…借…名…而…攻…伐…” 这话语重心长,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未尽之意。荀彧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听懂了郭嘉的弦外之音——主公之志,恐非汉臣可缚;而他荀彧,将是制衡主公过于激进、维系汉室这面大旗不倒的最后一道屏障!他嘴唇翕动,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奉孝…嘱托…彧…谨记在心!必…鞠躬尽瘁!”

郭嘉的目光最后扫过贾诩、程昱,带着一丝托付:“文和…仲德…多劳…辅佐…” 贾诩默然颔首,深潭般的眼中掠过一丝叹息。程昱则郑重抱拳:“奉孝安心!”

最后,郭嘉的目光,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托付,落在了甄宓身上。他的声音愈发微弱,几乎只剩气音:“…甄…医官…” 甄宓立刻上前一步,垂首恭立。郭嘉枯槁的手,极其艰难地、几乎是用尽最后气力般动了动,指向自己榻边矮几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用普通桑木制成的长条木盒,盒盖上没有任何标记。“此…乃…嘉…生平…杂记…纂稿…其间…或有…些许…医方…心得…或对…甄医官…研习…岐黄…之道…有所…裨益…烦请…甄医官…代为…保管…闲暇…时…或可…一观…”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似乎只是将一些无甚大用的私人手稿托付给一位精通医术的医官,合情合理,无人起疑。

然而,当甄宓接触到郭嘉那深邃得几乎要将她吸入其中的目光时,一股强烈的精神波动瞬间在她脑海中炸开!那不是语言,而是郭嘉以残存的、强大无比的精神力,直接在她意识深处烙印下的信息:“【星火…绝密…托付…此匣…内有…重器…图谱…关窍…慎之…重之…】” 同时,一股极度虚弱却异常清晰的灵魂波动指向那木盒,带着决绝的意味!甄宓心头狂震!表面却丝毫不动,只是如同寻常医官般恭敬而平静地微微欠身,声音清冷圆润,恰到好处:“奉孝先生放心,小女子定当妥善保管,用心研习先生遗泽。” 她上前,在众人目光下,极其自然地捧起了那看似轻飘飘的桑木匣。

做完这一切,郭嘉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精神,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看向曹操的目光,却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凝聚,带着最后的不舍与深沉的眷恋:“主公…嘉…不能再…随主公…饮马…黄河…逐鹿…中原…了…” 两行清泪,终于顺着他深陷的眼角缓缓滑落,浸入鬓边灰白的发丝。

“奉孝!” 曹操再也抑制不住,悲呼一声,虎泪滚滚而下!他猛地抬头,看向甄宓,眼中是狂涛般的焦灼与最后的疯狂希冀:“甄医官!无论如何!救他!孤要你救他!孤不惜一切代价!孤知道你有奇术!”

甄宓心中亦是天人交战!郭嘉的状况,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多脏器衰竭、命悬一线的绝症!她的现代医学知识,在这没有抗生素、没有精密仪器的时代,面对油尽灯枯的躯体,几乎是束手无策!常规手段…根本无效!除非…用那个禁忌之法!那个她只在理论中推演过、从未实践、风险巨大且违背她所学医学伦理的…输血秘术!

“司空大人…” 甄宓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然,“奉孝先生…脉象已如游丝,脏腑衰竭…寻常药石…确已无力回天…”

曹操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如同死灰。荀彧等人也面如死灰。

“然…” 甄宓话锋陡然一转,如同绝境中斩出一道闪电,“小女子…幼年曾于一极西古国游方奇人处…偶得…一续命奇法…名曰‘换血续命术’!此法…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且需…至亲或心血相通者…以命引血…相渡!或可…争得一线生机!”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换血?以命引血?这简直闻所未闻!超越了他们对医术的所有认知!

“心血相通者?” 曹操猛地站起,眼神锐利如刀,“孤!孤与奉孝,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孤之血,可否?!”

“司空大人!” 荀彧大惊失色,“此等妖…奇术闻所未闻!岂可轻试!万一…”

“没有万一!” 曹操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甄宓,“孤意已决!孤的血,与奉孝一样!用孤的血!若能救他,纵然流尽孤一腔热血!孤亦在所不惜!甄医官!即刻准备!所需何物,尽管开口!许都之内,孤予取予求!纵使搜刮全城,亦在所不惜!”

甄宓看着眼前这位为了至交不顾一切的枭雄,心中亦是动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语速极快地吩咐:“请速备:最纯净的烈酒(高度蒸馏酒)十斤!全新、未曾使用、质地最坚韧的素色丝绸十丈!精钢小刀三柄!沸水煮过的粗大中空禽羽翎管(鹅毛管最佳)十数支!特制坚韧丝线!铜盆数个!另需…绝对安静无扰的空间!所有人等,包括司空大人,请暂避外间!除小女子指定助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否则…前功尽弃,奉孝先生立时便有性命之危!” 她指向侍立在自己身后的两名经过特殊培训、绝对忠诚可靠的“星火”医女助手(代号“青囊”、“素问”)。

这一刻,甄宓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宛如神只般的权威气场,仿佛她掌握着生与死的权柄!连曹操也被这气势所慑,立刻挥手:“速办!照甄医官吩咐办!所有人,退至外堂!违令者,斩!” 他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气息奄奄的郭嘉,又看了一眼沉静如渊的甄宓,眼中是万钧的重托与希冀,最终决然转身,带着荀彧、贾诩等一众重臣,退出了内室。

厚重的门扉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世界。

内室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郭嘉微弱的呼吸声和兽炭燃烧的噼啪轻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到极点的气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甄宓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精巧医箱,取出几个密封的陶罐,里面是她利用超越时代的化学知识秘密提纯、储藏的高浓度酒精和罂粟提取物制成的强效麻醉剂(这是她在汉代能做到的最大程度镇痛镇静)。她示意“青囊”、“素问”上前:“青囊,以十倍清水稀释此‘麻沸散’,为奉孝先生缓缓灌服!务必保证他进入深度昏睡,无知无觉!素问,以此‘净水’(高浓度酒精)浸泡所有器械、丝绢、禽羽管!反复三次!擦拭待用!快!”

两名助手训练有素,立刻无声而高效地行动起来。甄宓则走到郭嘉榻前,从桑木医箱深处取出一个特制的水晶放大镜,凝神观察郭嘉手臂内侧暴露的静脉血管。她的精神力高度凝聚,指尖在郭嘉冰凉的手臂皮肤上划过,寻找着最清晰、最易穿刺的表浅静脉(肘正中静脉)。

此时,外间需要的物品被迅速送入。甄宓挑选出最坚韧、编织最细密的数尺素绢(作为过滤介质),与处理好的粗大鹅毛管(作为输血导管)。她将素绢反复折叠成厚垫,用酒精彻底浸泡消毒。接着,她拿起一柄淬炼得极其锋利的精钢小刀,在烛火上反复灼烧至刀尖发红,再用酒精冷却擦拭。

“司空大人,请入内。” 甄宓沉声道。门开,曹操大步走入,脸上毫无惧色,只有紧张与决绝。他早已脱去外袍,露出筋肉虬结、布满伤疤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