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现场,除了这凶器和血字,可还有其他线索?”袁绍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回明公,”沮授强压心中悸动,答道,“巨鹿郡丞回报,凶器为军中制式短匕,但无任何标记。凶手行事极为老练狠辣,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痕迹。刘曹掾随行的两名州兵护卫,亦一同遇害,皆是一刀毙命。”
“嗯。”袁绍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死的不是自己的得力属官,而是路边的蝼蚁。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耿家……”袁绍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审视,“好一个百年豪族!好一个同气连枝!”
他不再看沮授,目光投向堂外阴沉的天色,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
“传令。”
“第*一,*明日起,邺城四门加派双倍精锐岗哨,进出人等,无论官民,严加盘查!有携带兵刃弓弩者,一律拿下!”
“第二,着冀州各郡驻军都尉,即日起,军械库刀枪箭矢,弓弩甲胄,逐一清点封存!无我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取一弓一箭!违令者,斩!”
“第三,令巨鹿、清河、安平三郡郡守、都尉,即刻来邺!述职!就说……本将军要亲听新法推行详情!限三日内抵达!违期不至者,视同抗命!革职查办!”
“第四,”袁绍的语速放得更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命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即刻点齐本部精锐骑兵三千!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枕戈待旦!听候调遣!”
一道道命令,冰冷、清晰、不容置疑地从袁绍口中吐出,如同冰雹砸落。没有咆哮,没有怒吼,但那平静语调下蕴含的冰冷决绝,却比田丰的暴怒更令人心悸!这已不是简单的报复,这是一张无形的、勒向敌人咽喉的绞索!清查军械,釜底抽薪!召三郡长官述职,实为扣留人质!颜良文丑的铁骑,便是悬在所有人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剑!
沮授、田丰、审配等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袁绍没有选择田丰激烈主张的立刻大军围剿,却用了更阴狠、更致命的手段!他在剥夺对手反抗的力量!他在制造巨大的恐慌!他在逼对方先动手!
“明公…此策……”沮授艰难开口,想说什么。
袁绍(钱广进)抬手,阻止了他。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堂外灰暗的天空,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属于前世商场巨鳄的冷酷算计和属于乱世枭雄的铁血杀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公与,”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你说,当猎人布好了陷阱,收紧了绞索,那被逼到墙角的野兽……是会乖乖引颈就戮,还是……”
他没有说完,但那嘴角冰冷的弧度,却已是答案。
一股无形的风暴,以邺城为中心,裹挟着血腥与铁腥的气味,向着巨鹿耿家、向着整个冀州蠢蠢欲动的豪族联盟,轰然压去!整个冀州的上空,阴云密布,雷声隐隐,一场更加惨烈的碰撞,已在弦上!
江东,吴郡,将军府议事厅。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孙权(孙阳)端坐主位,年轻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在面前案几上的大幅“情报态势图”。图上,“曲阿”两个朱砂大字被一圈醒目的血红色标记紧紧箍住,旁边标注着最新的情报:“流民聚啸规模已逾四千!其中混杂山越精壮千余!装备杂乱但凶悍!疑有统一号令!动向:持续向曲阿粮仓外围山林移动!前锋已抵十里铺!后方策应疑为九江桥蕤部曲(袁术势力)!”
地图旁边,是几份由李雯(大乔)情报网络送来的、字迹细密却触目惊心的密报:
“……粮仓守将陈武急报!流民山越于粮仓外围多处隘口伐木设障,断绝交通!小股斥候试图探查,遭遇冷箭伏击,伤亡数人!”
“……曲阿城内粮价飞涨,人心惶惶,富户闭门,小民争相抢购,米铺几被搬空!已有奸商囤积居奇!”
“……会稽郡南部山越部落异动频繁,似在呼应北面乱局!”
“……九江方向,桥蕤部曲调动频繁,疑有战船集结!”
每一份情报,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孙阳的心上。江东初定,根基浅薄。曲阿粮仓囤积着支撑整个吴郡、丹阳驻军和应对灾害的战略存粮,一旦有失,或被焚毁,或被劫掠,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前线军心会立刻崩溃,更会引发席卷江东的饥荒和更大的动乱!袁术的毒牙,已然亮出!
“主公!”老将程普须发皆张,抱拳请命,声音洪亮带着火气,“贼势猖獗!兵临粮仓!请主公速发兵符!调集丹阳精兵!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即刻驰援曲阿!剿灭乱贼!定保粮仓无虞!”
“不可!”张昭急忙起身,连连摆手,“程公稍安!贼势虽众,然多为裹挟流民!仓促剿杀,恐玉石俱焚!更激民变,正中袁术下怀!当务之急是稳民心,保粮仓!主公,昭以为,一、速开曲阿城内官仓,限量平价放粮,稳住城内人心,亦可分化流民,示州府仁厚;二、遣舌辩之士,携重金,潜入流民山越营中,离间其首领,能招抚则招抚,能分化则分化!三、严令陈武,固守粮仓堡垒,依托地利,坚壁清野,不与贼浪战!待其粮尽气沮,再图良策!此乃万全之法!”
“万全万全!再万全下去,粮仓就姓袁了!”程普怒视张昭,“张子布!你说得轻巧!流民山越已经围上来了!在伐木设障!在杀我们的斥候!在等九江的援兵!等他们站稳脚跟,里应外合!粮仓还能守得住?招抚?离间?那是水磨工夫!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要的是霹雳手段!杀鸡儆猴!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江东的刀有多快!”
“程公!杀伐过重,遗祸无穷啊!”张昭寸步不让。
堂上文武,迅速分成了“主剿”与“主抚”两派,争执不下。孙阳(孙权)听着两方的激烈争论,目光却牢牢锁在面前的地图上,那代表流民山越势力的巨大红色箭头,正无情地指向象征江东命脉的粮仓。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张昭的策略固然稳妥,但见效太慢!程普的雷霆一击,又恐激起更大的反抗浪潮!袁术的刀子,随时可能捅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进入议事厅侧门,快步走到孙阳近前。是孙阳(孙权)的心腹侍从长,他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毫不起眼的墨竹管。侍从长俯身,在孙阳耳边低语几句,同时极其隐蔽地将竹管递入孙阳袖中。
孙阳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熟悉的“群星会”紧急信物!他不动声色,手指在袖中捏住那微凉的竹管。
“诸公稍安,”孙阳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打断了堂下的争论,“军情紧急,容孤思量片刻。诸位先议一下就近调兵、筹集应急钱粮及加固丹徒、吴城防御诸事。程公,张公,此事由二位牵头,速议出章程。”
说罢,他起身,对众人微微颔首,在周泰、蒋钦等亲卫的簇拥下,转入后堂。
后堂密室门关上的瞬间,孙阳再难抑制,立刻取出袖中竹管。他认得这种特制的墨竹!这是江东特有的墨竹内壁所制!柳烟(貂蝉)的信号?!
他飞快地撬开竹管两端的封胶,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卷成细筒的竹膜。又取来一个早已备好的小瓷碟,倒入一种特制的显影药水(甄宓方晴配方,李雯秘密配制)。他将竹膜轻轻展开,平铺入药液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无色透明的药液浸润下,竹膜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字迹!那正是柳烟以命相搏送出的绝密预警:
“长安危!王允设局!三日(四月十八)‘赏春大宴’!吕布为刃!目标:董卓!!速救!或可牵连丁原!王府皆敌!勿信吕布!——貂蝉(柳烟)”
轰!
孙阳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长安!董卓!吕布!刺杀!三天后!
柳烟身处绝境送出的消息,分量重逾千钧!董卓若在三天后遇刺身亡,西凉军必然群龙无首,天下局势将瞬间剧变!袁术本就虎视眈眈,若再得知西凉生变,必然再无顾忌,对江东的攻势只会更加凶猛!而江东内部,曲阿粮仓危在旦夕,流民山越之乱尚未平息!
西边失火,东边告急!
天下倾覆的危机,竟在眼前同时引爆!
孙阳猛地攥紧了那密信竹膜,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他强迫自己冷静,飞速思考。群星会!必须立刻联系群星会!董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死!至少,不能死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他快步走到密室角落处一个特制的铜盆前。盆中盛满清水。孙阳毫不犹豫,将写有柳烟预警字迹的竹膜浸入清水中。片刻后,竹膜上刚刚显影的字迹如同被水洗去,再次消失无踪。同时,那药水也溶解消散于水中,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铺开一张上好的麻纸(江东稀缺),提笔蘸墨,以秘文写下求援信息。他的字迹不再像之前那般锋芒内敛,而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急迫:
“江东告急!流民山越勾结袁术,兵逼曲阿粮仓!危在旦夕!需良策速定军心,需钱粮支撑剿抚!另:长安惊变!柳烟(貂蝉)拼死传讯:王允吕布合谋,三日后(四月十八)‘赏春宴’刺杀董卓!十万火急!董卓若死,西凉必乱,袁术再无顾忌!江东腹背受敌!请诸君速议!合力应对!——孙阳(孙权)”
信息迅速通过群星会信道加密发出。孙阳站在密室中,感受着手中竹管残留的微凉,仿佛还能感受到柳烟传递时那绝望的颤抖。他眉头深锁,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危机四伏的江东地图。曲阿粮仓如同在风暴中飘摇的孤舟。
“蒋钦!”孙阳沉声低喝。
“末将在!”侍立在门外的蒋钦立刻推门而入。
“传令!”孙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一、即刻飞骑传令周泰!命他率所部‘虎捷营’精锐一千,轻装简从,丢弃一切辎重,只带三日干粮!以最快速度驰援曲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于后日午时前抵达!抵达后,归陈武节制,加固粮仓防御!有敢冲击粮仓者,无论流民山越,杀无赦!”
“二、持我手令,开吴城官仓第三、第四廒!调粮草五万石,着稳妥之人押运,走水路,即刻发往曲阿!沿途由吕蒙率水军护卫!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三、密令张纮、顾雍,立刻在曲阿城内设点,开仓限量平价售粮!同时散布流言:州府大军已在路上,袁术阴谋即将败露!敢助袁术为乱者,事后株连九族!安分守己者,既往不咎!”
“末将领命!”蒋钦精神一振,主公终于下了决心!他抱拳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孙阳独自站在密室中,听着蒋钦远去的脚步声,目光再次落回长安的方向。三天!董卓!吕布!柳烟!群星会……他的拳头缓缓攥紧。江东的烽烟已经点燃,而长安那场致命的盛宴,也即将拉开帷幕。整个天下,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火星,已在三处同时迸溅!当三颗火星在东汉的夜空中同时亮起,是各自燃尽湮灭?还是……最终连成一片,焚尽这腐朽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