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亭狭小的空间里，王丽娟背对着外面站着。
她穿着一身米色的职业套裙，洗得有些发白，肩上挎着一个磨损了边角的棕色通勤包，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黑色钱夹。
就是那种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小会计形象。
可她的姿势僵硬得可怕！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
肩膀微微缩着，脖子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幅度向前梗着，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死死勒住。
握着钱夹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皮肤绷得惨白。
左手则死死捂在心口，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她的内脏。
秦无忌的善恶视界里，景象截然不同。
那个半透明的、凝胶状的“房贷鬼”，此刻体积膨胀了一倍不止！
它不再仅仅是吸附在心口，而是如同蔓延的霉菌，无数恶心的触须已经深深扎根在曲丽娟的脖颈、脊背、四肢！
那张贪婪的大嘴张得更开，疯狂地、无声地啃噬着她的灵魂！
每一次啃噬，都带走一片模糊的生命光晕，留下更深的、绝望的灰黑色伤痕。
曲丽娟的灵魂在剧烈地抽搐、哀嚎，
但她的身体，却被那怪物强大的意念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承受这凌迟般的痛苦。
就在这时，她那只捂在心口的左手，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掰开！
僵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根根松开。那只被汗水浸湿的、廉价的手机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嗡……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刺眼的蓝光照亮曲丽娟惨白的脸。
屏幕上，一个画着夸张媚笑女人头像的App图标，如同毒蛇出洞，自动浮现！
图标下方标注着几个充满暗示意味的字眼——“午夜玫瑰”。
房贷鬼那张裂开的大嘴兴奋地蠕动着，无形的精神指令如同毒液注入曲丽娟僵硬的神经。
她的右手拇指，像生锈的机器人关节，在怪物疯狂的催促下，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朝着那个散发着污秽气息的图标靠近！
每一次移动一毫米，都伴随着她灵魂深处爆发出的无声尖叫！
她的眼眶瞪得快要裂开，里面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羞耻和绝望的抗拒！
不要！不要碰！
灵魂在呐喊。
可那只拇指，仍在房贷鬼的驱使下，一点点挪过去，距离那图标只剩下最后一丝缝隙！
吞噬！卖！还贷！吞噬！
房贷鬼的意念疯狂咆哮。
就在那只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污秽图标的千钧一发——
“啧。”
一个清晰无比的咂嘴声，打破了At亭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钢针，精准地穿透玻璃，狠狠刺入亭子里凝固的空气！
曲丽娟浑身触电般猛地一震！那只即将触碰到App图标的手指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猛地转过头！
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出现在At亭的玻璃门外。
那人斜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双臂随意地抱在胸前，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
刘海略长，遮住了一点眼角，但遮不住那双眼睛里射出的，仿佛能穿透皮囊、冻结骨髓的冰冷光芒。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似乎勾着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荒诞无聊的滑稽戏。
曲丽娟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羞耻让她几乎窒息。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似的抽气声。
“压力大到走岔路？”秦无忌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清晰得如同冰珠子砸在地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那也不能把自己喂给鬼啃啊，曲会计。”
“房贷鬼”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和那冰冷的目光激怒了！
它发出一声只有秦无忌能“听”到的、尖锐刺耳的嘶鸣！吸附在曲丽娟身上的触须猛地绷紧！
噗！
曲丽娟如遭重锤，身体猛地向前一弓，一大口殷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星星点点溅在面前冰冷的At机操作台上和惨白的玻璃内壁上，刺目惊心！
她的眼神瞬间涣散，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却被那怪物无形的触须强行拉扯着，
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摇摆。
“吼——！”
房贷鬼彻底狂暴了！它放弃了操控曲丽娟，那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的恶心身体猛地从曲丽娟心口脱离膨胀！
无数黏腻的触须如同狂舞的毒蛇，带着浓烈的焦虑、贪婪和毁灭的气息，卷起一股腥臭的阴风，
朝着玻璃门外的秦无忌猛扑过来！那张裂开的大嘴发出无形的精神冲击，试图撕碎他的意志！
亭子里惨白的灯光瞬间剧烈明灭，电压不稳般滋滋作响！
秦无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更深了。
“急了？”
他甚至连抱在胸前的双臂都没放下。
嗡！！！
意识海深处，沉寂的功德熔炉爆发出滔天轰鸣！
炉壁上的玄奥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金红光芒冲天而起！
一股无形无质、却至高至正的审判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轰然砸下！
“天罚——缚！”
秦无忌的意念冰冷如刀。
轰！
扑到半空的“房贷鬼”瞬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狠狠砸落在地！
它那凝胶状的身体猛地向内坍缩，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嚎！
无形的金色锁链凭空浮现，带着焚烧污秽的神圣气息，一圈圈将它死死缠绕、勒紧！
把它压缩成一个疯狂蠕动的、不断冒着灰烟的污浊光球！
同一时间！
叮叮咚咚——！
一阵清脆、急促的电子音疯狂响起！
曲丽娟面前那台冰冷的At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操控着！
它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嗤啦——嗤啦——！
出钞口猛地张开！不是吐出一两张钞票！
是喷！
如同决堤的洪水！
鲜红的、崭新的、带着浓郁油墨气息的百元大钞，如同失控的瀑布，疯狂地喷涌而出！一张张钞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撕扯着、旋转着飞出！
它们没有落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旋转飞舞的钞票，在无形的审判之力引导下，瞬间组合！层层叠叠，紧密环绕！眨眼间，
围绕着地上被金色锁链捆缚压缩的“房贷鬼”光球，构筑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
钱笼！
一个由无数飞舞的、真实的百元大钞组成的牢笼！
将那只不断挣扎、嘶嚎的怪物死死困在中央！
钞票的边缘，隐隐有金色的符文流淌，散发出禁锢与审判的气息！
曲丽娟被这超越认知的恐怖景象彻底震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由自己日夜渴望的钞票组成的牢笼，
看着里面那只曾经寄生在她灵魂深处、带来无尽痛苦的怪物在疯狂扭动、哀嚎……
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咙，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瘫软下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就在她身体接触到冰凉地面的瞬间。
At亭惨白灯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空气像水面一样无声荡漾了一下。
一身白衣的白问天幽灵般浮现。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昏迷的曲丽娟，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没有犹豫，她身影一晃，快得像一道白色的风，瞬间出现在王丽娟身边。
她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与身份不符的轻柔。
一只手迅速探出，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晕，闪电般点向曲丽娟的眉心！
那缕微弱的白光，试图刺穿笼罩在王丽娟灵魂上那层厚重的绝望灰霾。
然而——
“嗯？”
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玩味的鼻音，如同带着冰碴，穿透了At亭的玻璃，清晰地钻进白问天的耳朵里。
白问天点出的指尖猛地一顿！那缕微弱白光瞬间熄灭。
她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僵硬地蹲在那里，不敢回头。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迅速蔓延全身。
她能感觉到。
那道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目光，穿透了飞舞的钞票牢笼，穿透了At亭的玻璃，精准无比地——
钉在了她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