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天家皇权,世家豪族,小民百姓,这三方都是相互依托的存在。
皇帝靠士人驭民,百姓交税求得安生,世家则是充当中间商角色,两头收取好处。
但存在即合理,天下始终需要读书人来治理,杀了这批人,一样会崛起下一批文人,可谓杀之不尽也。
因此吕布也颇为头疼。
面对一屋子被绑成串串香的地主豪绅,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温侯!”
赵云大步跨入厅中,抱拳一礼:“杨府粮仓金库皆已查实,正在清点中,另于后院暗库中搜出精甲百副,强弓劲弩百余架。”
吕布眉峰一挑,目光如刀般剐向杨坤:“私藏甲胄弓弩,按律当以谋逆论处,你可有遗言交代?”
“哼!”杨坤倒也硬气,梗着脖子冷笑一声:“要杀便杀,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你吕布杀得了我杨家,却屠不尽天下士人。”
杨仲双手被缚,却悄悄伸出手指,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急道:“爹啊!你就少说两句吧...”
“休要管我!”杨坤身体扭曲着胡乱挣扎一通,愤恨道:“什么均田制,分明是要挖士族的根。”
他猛然扭头看向吕布,咬牙骂道:“似你这般狼子野心,与董卓之流何异,你且等着看,不消半年,定有十八路诸侯来讨伐你这个乱臣贼子!”
吕布闻言并未气恼。
他打劫过形形色色的地主豪绅,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似杨坤这种自己活得好,就不顾百姓死活的劣绅,何其之多也!
吕布冷哼一声,眼中杀意骤现:“既然没得谈...“随即厉声喝道:“张先!“
“末将在!“
张先大步踏入前堂,抱拳应命,甲胄铿锵作响。
吕布一挥手,语气森然:“杨府男丁,一个不留。女眷押回长安,充作牧马奴役。”
“诺!”
杀人嘛,张先对这个活计相当熟络,西凉军的老把式了。
“温侯开恩啊!”
杨仲突然扑倒在地,声泪俱下,“犬子尚在襁褓,未满周岁,何罪至此?求温侯高抬贵手...”
杨坤看不下去了,指着儿子大骂。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废物!风向势头都拎不清,满脑子都是小聪明,简直混账至极!”
这话吕布可不爱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软骨头,怎能轻易就被策反了。
他故作不知,疑惑着问道:“听你这话,似乎笃定我不会杀人?”
“呵...”杨坤冷笑道:“老夫听闻,杜畿如今也在你帐下听用,杜氏乃京兆望族,田地数量可不少,温侯今日屠刀若落,只怕明日杜家便会举族揭竿而起。”
他猛然提高声调,“君不闻曹操诛边让而失兖州之祸乎?!”
这厮口才好生锐利,吕布不得不暂且放下杀心。
曹操杀边让的事,他岂会不知,兖州这个大便宜还是他给捡走的,只是最后没成功而已。
更重要的是...杜畿。
前次巡视弘农时,所见所闻仍历历在目。
不过短短月余,这个文士竟将混乱不堪的弘农郡治理得焕然一新。
劝农桑、兴水利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他竟敢以铁腕推行均田,将诸多盘踞在当地的豪强连根拔起。
这般手段,便是久经沙场的自己也暗自心惊,他吕布再不识货,也知此人是个大才。
“均田制...“吕布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若是有朝一日,这利刃要落到杜家头上,不知这位能吏会作何感想?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叹气,这一刀砍下去倒是容易,就怕会与整个士人阶级为敌。
若是触动整个士族的利益,恐怕还真会再来一次...十八路诸侯攻长安。
“来人,给他俩松绑!”
军令一下,让张先意外不已,微微怔了一下。
杨仲长长呼气,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油然而生。
杨坤则是斜眼冷笑,露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
吕布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接着说道:“再给他俩一人一把刀,关入房间,一炷香之内,只许一人活着出来,若是超时,诛灭杨家满门!”
这个命令,确实很有...吕氏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