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的身体缓缓倒下,“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开,遮住了那张艳丽的脸。
那双红绣鞋落在一旁,鞋面上的猫头鹰图案被鲜血染红,黑玛瑙珠做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泽,再也没有之前的诡异。
剑鸣声渐歇,湛卢剑被岳再兴收回鞘中。
雾气渐渐散去,风也小了些,月光重新洒在地上,照亮了满目疮痍。
镖师们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张放哥手里的栗子已经凉了,公孙兰的尸体躺在不远处,鲜血顺着地面的缝隙渗进去,染红了碎石子。
岳再兴蹲下身,轻轻合上张放哥的眼睛。
原主的记忆还在涌来:张放哥说,等这次镖送完,就带他去江南看西湖;张放哥还说,等他再长大些,就教他练更厉害的拳.......
他站起身,望向远处的镇子。
夜色深沉,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这陆小凤的世界,果然比他想象的更凶险。
连街角卖栗子的老太太,都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岳再兴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悲恸压下。
他还有事要做:把这些镖师的尸体收殓好,送回他们的家乡。
岳再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将张放等八位镖师的后事办妥。
坟地选在镖局后山的向阳坡,土质松软,能晒到整日的太阳。
他没请石匠,只从山涧旁搬来八块青石板,指尖凝起三分大力金刚指的力道,一笔一划在石板上刻名字。
“镖师张放之墓”“镖师李老三之墓”........
指力透石三分,刻痕深而工整,连笔画的顿挫都清晰可见。
刻到张放的名字时,他指腹微微一顿,想起原主记忆里,张放总把烤红薯塞给他,说“再兴长身体,多吃点”,喉间不由得发紧。
下葬那日,张放的妻子王氏抱着三岁的女儿丫丫跪在坟前,哭得几乎晕厥。
丫丫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花袄,小手攥着半块硬糖,是张放走镖前买的,她不懂为什么爹总躺着不起来,只扯着岳再兴的青色道袍下摆,仰着小脸问:“岳大哥,爹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买糖呀?”
岳再兴蹲下身,把丫丫抱起来,声音放得极柔:“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岳大哥给你买糖,好不好?”
他从怀里摸出镖局找到的一百两银子,分成八份,逐一递给各家遗孀。
银子是用粗布包着的,递到王氏手里时,她手指发抖,布包都攥得变了形,哽咽着说:“岳小哥,我们......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嫂子,这不是我的钱。”
岳再兴打断她,目光扫过眼前的孤儿寡母。
“这是张放哥他们走镖挣的,该给你们。以后每月初一,我都会送米送钱来,只要我在,兴隆镖局在,就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王氏不由放声大哭,众人压抑许久的情绪皆是爆发出来。
昔年他们也不过是见岳再兴一个孤儿,就带了回来,抚养长大,想不到今日,镖局上下的孤儿寡母都要依靠岳再兴。
这便是一饮一啄,自有天数。
再回兴隆镖局时,已是暮色四合。
门楣上“兴隆镖局”的烫金大字蒙了层薄灰,风吹过空荡荡的院子,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歪倒的练功木桩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岳再兴带着王氏等人将兴隆镖局打扫干净。
三日后,兴隆镖局的招牌重新挂了起来。
孤儿寡母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钱,所以镖局必须继续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