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内,时光仿佛被静水湖的氤氲水汽浸润得格外绵长而安宁。乐音仙子离去时那抹带着羞窘的七彩流光,以及悄然追随其后的淡青风旋,似乎还为这片空间留下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关乎风与音律的涟漪余韵。
默王妃斜倚在水清漓身侧,唇角噙着一抹狡黠而又心满意足的浅笑,狐狸眼弯弯,像只刚刚成功偷到一壶上好仙酿的小狐狸,正回味着那甘醇的滋味。她心中盘算着乐音与八风此番“被迫”重逢后可能的发展,越想越觉得自家这“红线”牵得实在是妙极,简直堪称她近来最得意的“杰作”之一。目光扫过一旁依旧沉浸在深层次入定中、气息与周遭水韵越发交融和谐的苏皖沫,以及守候在侧、目光温柔而坚定的舒言,更是觉得此番“家事”圆满,心下安然。
然而,就在她心神放松,准备继续享受这片刻慵懒闲适,甚至琢磨着是否要再“小憩”片刻,等妹妹妹夫自行醒来时——
一种极其微妙、近乎本能的感知,如同静水之下最轻柔的暗流,悄然触动了她敏锐的心弦。
并非危险,亦非异动。
而是一种……重心的偏移,一种……依赖的转换。
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就在她思绪飘忽的下一瞬,她倚靠着的、那具始终如亘古冰川般稳固、散发着清冷强大气息的身躯,动了。
不是寻常的动作,而是一种……彻底的、顺从的……倾覆。
水清漓,这位执掌水系本源、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王者,竟在默毫无防备间,放松了全身的力量,将头颅轻轻枕在了她的肩颈处,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带着一种全然信任的松弛感,交付到了她的怀中。
原本是默依偎着他,寻求着那份令人心安的庇护与清凉。可转眼之间,攻守易位,角色互换。强大的水之王,此刻却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利爪与锋芒、寻求港湾与抚慰的庞大而温顺的灵兽,蜷缩进了她的怀抱。
默先是微微一怔,那双狐狸眼中的狡黠笑意瞬间被一丝了然的温柔所取代。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只是凭借着肌肤相贴的触感、鼻息间萦绕的熟悉清冷气息,以及那份灵魂深处早已形成的默契,便明白了过来。
他“醒”了。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沉睡”过。之前的静坐,与其说是悟道或调息,不如说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自身权柄与法则的梳理与沉浸。乐音的到来、点化皖沫的仙音、八风的出现与退去……这水榭内发生的一切,恐怕都如水中倒影般,清晰地映照在他那浩瀚无垠的“水之心”中。
他只是……选择了静观。
而此刻,当外客已去,喧嚣落定,只剩下最亲近信赖之人在侧时,他便自然而然地……卸下了那份属于王者的、无形的威仪与重担,流露出了最本真、或许也是最不设防的一面——对她独有的依赖。
默的唇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化作了如静水微澜般温柔缱绻的弧度。她没有任何惊讶或推拒,反而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水清漓能靠得更舒适些。一条手臂环过他宽阔却此刻显得异常安静的肩背,另一只纤纤玉手,则抬了起来,用指尖,带着无比的珍视与怜爱,开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他如流水般顺滑的冰蓝色长发,以及那线条优美、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的脊背。
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琴弦的微风,又带着一种母性的、安抚人心的韵律。
反正……妹妹皖沫和妹夫舒言都不是外人。皖沫尚在入定,对外界无知无觉。舒言嘛……嗯,这小子是个明白人,深知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打死也不能说。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将眼前这“水之王化身依人小鸟(兽)”的景象泄露出去半分。这点自信,默王妃还是有的。
况且,在她看来,清漓愿意在她面前展现这样的姿态,是独属于她的殊荣,是他们之间亲密无间、信任无瑕的证明,无需在任何真正亲近的人面前刻意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