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师洞头的过程井然有序。王柱令士卒帮助岛上渔民修补房屋,开挖水井,与当地百姓秋毫无犯。沈自駉则发挥所长,整编水师,训练新兵。短短月余,洞头岛上营寨俨然,烽堠相望,俨然成了一座海上坚城。
这一日,海上大雾弥漫。哨船急报:北方海面出现残破船队,旗号依稀可辨“兴国公王”。
王柱立即亲率舟师出迎。雾霭中,十余艘破败的战船缓缓驶来,为首船头上,王之仁衣衫褴褛,须发凌乱,往日的威仪荡然无存。
“国公!”王柱跃上敌船,快步上前执礼,“末将王柱,奉靖朔侯之命在此恭候多时!”
王之仁老泪纵横,紧紧握住王柱的手:“黄斌卿这个小人!吞我部众,夺我粮草......若非部将以死相护,老夫早已葬身鱼腹!”
是夜,洞头帅帐内灯火通明。王柱设宴为王之仁接风。酒过三巡,王柱屏退左右,郑重道:“国公今后有何打算?若愿留在此处,柱必以兄长事之;若欲往福宁,柱即刻安排船只;若还想寻找朝廷......”
王之仁猛地掷杯于地,须发戟张:“朝廷?黄斌卿背信弃义,却受封肃虏伯!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他紧紧抓住王柱的手,“赵侯爷、王将军以国士待我,老夫若再犹豫,岂非禽兽不如?”
恰在此时,亲兵送来最新邸报:黄斌卿果然被隆武帝加封为肃虏伯。王之仁看罢,仰天长叹:“忠奸不分,忠奸不分啊!”从此更加坚定了追随赵高翔的决心。
两个政权不仅仅是龃龉那么简单。很多人不会考虑那么多,只看到自己的仇人被他的领导册封了,你再要他去投靠敌人的领导,那是万万不可的。
随着赵高翔在浙西连战连捷,各地义军纷纷来投。这一日,海面上帆影幢幢,台州义士冯京第率千余人乘船来归;不数日,嵊县豪杰王翊突破清军封锁,带着乡勇投奔;又过旬月,富商陈世亨散尽家财,募得战船三十艘来助。
面对纷至沓来的各方势力,沈自駉展现出过人才能。他根据各支部队的特点,划分防区,调配粮饷,使得新旧部众很快融为一体。每当议事,王柱必让各路将领畅所欲言,自己则认真聆听,最后才做决断。
“诸位,”王柱在一次军议上说,“柱本微末之人,蒙侯爷信重,得与诸位共事。今日共守此岛,唯二字而已。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无偏私!”
这番话掷地有声,很快在军中传开。新附将士见王柱确实言行一致,无不心悦诚服。
世有英豪,非天生万众景从。王柱以一介偏将之身,能得周瑞信重、之仁归心、群雄影随,其因有三:
一在赵高翔所予平台——靖朔旗号、精兵强将,令其有立足之基;
二在自身之能——坦诚待人、处事公允、谋定后动;
三在时势造就——清军南下,人心思汉,正需砥柱中流。
平台为舟,能力为桨,时势为风,缺一不可。 空有平台而无能,如孩童驾巨舰,终将倾覆;徒有能力无平台,似蛟龙困浅滩,难展其志;既得平台又具能力,若不合时势,亦如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莫不是借平台以展抱负,凭能力以服众人,顺时势以建功业。王柱在浙南的作为,正是这三者完美结合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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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个月,洞头岛上的军营已扩建三次。王柱站在新建的烽火台上,望着眼前景象:二百艘战船在港湾中整齐列阵,营寨连绵数里,操练的喊杀声震天动地。沈自駉最新统计的军报显示,麾下已有将士两万余人,大小战船五百余艘。
“侯爷在金华苦战,吾等当如利刃藏于鞘中。”王柱对身旁的众将说,目光掠过冯京第、王翊、陈世亨等新附将领,最后落在王之仁身上,“待清军疲敝,便是我们出鞘之时!”
海上风起云涌,战旗猎猎作响。这支原本只为策应而生的偏师,已在历史的浪潮中成长为足以搅动东南战局的砥柱之力。而在更北方的衢州城头,赵高翔也正遥望东南,他知道,王柱这颗棋子,已经到了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千堆雪。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像是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但当他们汇聚成流,便能掀起惊涛骇浪,改变历史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