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跪一拜,如同一个信号。码头上,所有原属黄得功部下的水师将士,无论官职高低,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许多人已是热泪盈眶,甚至有人压抑不住地发出呜咽之声。田雄之死,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杀了一个敌人,更是了解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血仇,洗刷了一份沉甸甸的耻辱!
周围的其他人,无论是赵高翔的嫡系,还是新近投靠的王之仁部,或是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悲壮与忠义的场面所震撼,纷纷驻足观望,码头上一时鸦雀无声。
赵高翔没有立刻去扶翁之琪,他承受了这一拜。他知道,这一拜,不仅仅是感谢,更是人心所向,是忠诚的凝聚。他待翁之琪情绪稍缓,才再次上前,用力将他搀起,目光扫过所有跪地的将士,声音清越而沉凝,传遍码头:
“众将士请起!靖国公乃我大明柱石,忠烈千秋!田雄背主求荣,投敌卖国,天人共戮!我赵高翔既为大明之臣,持掌军务,诛杀此獠,乃是分内之事,亦是为所有含冤殉国的忠魂,讨还一个公道!”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高昂:“今日,借此贼首级,我等便在兰溪江畔,遥祭靖国公及所有为国捐躯的英灵!告诉他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他们的仇,有人记得!他们的志,有人继承!”
“祭——奠——开——始!”
随着赵高翔一声令下,亲兵早已准备好香烛祭品。翁之琪亲手捧着那盛有田雄首级的木匣,置于江边临时设起的香案之前。香烟袅袅升起,融入江雾之中。
翁之琪率先焚香,跪拜于地,声音悲怆:“靖国公在上,末将翁之琪,与众弟兄,并靖朔侯赵公,今日于此,以叛贼田雄之头,祭奠国公及诸位弟兄在天之灵!伏惟尚飨,佑我汉军,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身后,原黄部旧将、乃至所有感怀此情的将士,纷纷躬身下拜。没有人号令,一种肃穆而悲壮的气氛自然弥漫开来。江水滔滔,仿佛也在应和着这无声的誓言。
祭奠完毕,翁之琪转向赵高翔,眼神中的激动与悲愤已然化为更加坚定的忠诚与崇敬。他抱拳道:“侯爷!自今日起,我翁之琪及麾下全体水师将士,唯侯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愿追随侯爷,驱除鞑虏,复我河山!”码头之上,吼声震天,声浪压过了江流之声。经此一事,赵高翔在军中的威望,尤其是在整合了各方势力后的核心凝聚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不仅是一个能带领大家打胜仗的统帅,更是一个能体恤部下旧怨、为忠魂复仇雪恨的领袖!
接下来的两日,在翁之琪水师的护卫与运输下,转移工作大大加快。数以万计的军民、大量物资被装载上船,长长的船队开始依次启航,沿着衢江,逆流而上,向着龙游,向着更后方的衢州方向驶去。赵高翔站在一艘楼船的甲板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兰溪城,心中稍定。有了水师保障,转移之路将安全许多。
然而,就在船队秩序井然地向西航行,赵高翔与王秀楚、陈子龙等人正在船舱内商议抵达龙游后的布防与整合大顺军余部事宜时,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军情司首领林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将一份密封的染血绢书双手呈上,声音低沉而急促:
“侯爷!福建信鸽密报!郑……郑芝龙……他……正式剃发降清了! 博洛已派遣军队进入福建,福州……危在旦夕!”
刹那间,船舱内落针可闻。赵高翔伸出去接密报的手,僵在了半空。王秀楚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陈子龙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
郑芝龙降清!这意味着赵高翔集团的东南侧翼彻底暴露,最大的后勤基地和潜在盟友(郑成功)的处境瞬间恶化,整个南明的抗清局势,即将面临一场毁灭性的崩塌!
刚刚因阵斩田雄、顺利转移而提振起来的些许士气,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击得摇摇欲坠。前路,似乎变得更加昏暗与艰难。